宋光鬥在試探自己,說得好這是一道送分題,說得不好這就是一道送命題,對付這種老奸巨滑的老狐狸,既不可能全部說實話,也不可能不說實話,最好就是把話說一半,讓他們自己去腦補。聰明的人就是容易多想,你說給他說個開頭,他都能想到好幾個不同版本的結尾,沒有的事在他眼裡就是板上釘釘的,有點讓匪夷所思,這種事情在體製內特彆的多見。
梁川頓了一頓,說道:“大人要如實說嗎?”
宋光鬥不明白他的意思,怎麼小子你還敢蒙我?“王爺與你說了什麼,全部據實說來!”
梁川清了清嗓子,然後學著趙惟憲那種低沉渾厚的聲音,以一種上位者居高臨下的姿態說道:“本王蒙皇恩浩蕩知泉州事,自東京出發,沿路走來,替陛下了解民情體察民意,沿途所見無不是哀鴻一片,大旱所致糧食絕收。各州各縣粉飾太平隱瞞不報,實在可惡!”梁川學得惟妙惟肖,那口氣就像在罵宋光鬥一樣,梁川偷偷用眼角瞄了一眼宋光鬥,宋光鬥正眯著眼睛聽梁川複述當時的經過,手摸著自己的胡須在體味趙惟憲的意圖,不僅沒有生氣,還搖頭晃腦地,有點深表讚同的意味。
“嗯?怎麼不說了,繼續說下去!”宋光鬥眼睜微微一睜,吩咐道。
梁川心裡暗笑,老子今天也過了一回王爺的癮,整理了一下思路,又吊起嗓子繼續說道:“唯獨到了此地,百姓不僅自建水車力排萬難,與天搏鬥引進河中水源,致使農事不受旱災波及。本爺深入一看,此地農事興旺,水車精良,足見當地官員大旱之前有所作為,百姓之力微薄定不足以勝天災,非朝庭出麵不能有此景象。此事他定要嘉獎,課考之時記上一筆,他日保奏陛下,能臣賢臣應有升遷,不能埋沒!”
宋光鬥聽得撫著自己的胡須哈哈大笑,一張老臉的褶子都堆開了花,趙惟憲法不明就裡,莫名將所有的功績安在他一人頭上,正合了他的心意焉有不高興的道理。
“趙王爺慧眼如炬,不錯,今年大旱以來,本官是憂心如焚,每每看到鄉民們在田間勞便是心如刀絞,與師爺主薄一眾人等天天商議如何帶領鄉民們抗擊大旱,天不負我,終於這般成效為王爺所見,鄉民之幸本官之幸啊!”
無恥之尤!他娘的你抗個屁旱,百姓都快旱死了你還組織鄉民們去劃的狗屁龍舟,誰見你出來抗旱了,那水車要不要自己搞起來,現在那百來畝甘蔗地也差不多完了,其他幾個村子還叫苦連天呢,鄉民幸之何在?狗官,果然是徹底的一個狗官。原來沒怎麼接觸,還以為宋知縣這個人為官為人都不錯,現在想想這他娘的,根本就是個蠹蟲,隻顧自己升官發財,百姓的死活呢,去他娘的吧。
“是是是,王爺對知縣老爺在本縣勸農治水,開荒拓土的成效給予了充分的肯定,一直讚不絕口,痛罵了南下以來沿州縣的那些庸官蠢吏,唯獨對大人是滔滔不絕大加肯定,大人真是咱們興化的再造父母,一方神靈啊。”梁川昧著良心大拍宋光鬥的馬屁,拍得有點過了,稍稍引起宋光鬥的不適。
這麼赤裸裸的拍馬屁,假得太明顯了,宋光鬥輕咳一聲,問道:“打住打住,這些是你自己杜撰的吧,莫說這些虛話,王爺還說了什麼?”
虛話?媽的,老子說的通通都是假話,你專挑聽爽了的。梁川無奈繼續裝王爺,道:“王爺來了小人寒舍,見咱這興化求學之風竟好此之盛,小小鄉村有如此學堂,足見縣官重學勸學。小人當時鬥膽,就將知縣老爺您當時鼓勵學生辦學,應允學生的後山荒地歸為學田一事說與王爺聽,王爺聽後說與身邊幕僚,辦學本是官府應有之義,民間百姓財力不足時常捉襟見肘,知縣能考慮此節,劃撥學田,讓學堂自給自足,這是個好主意,日後定要推廣開來,讓窮鄉窮縣也以此為鑒,不以貧窮為由,不加辦學!隻是這好事,為何還得不到落實。。是不是有人從中作梗?”
宋光鬥官場打磨幾十年,臉皮早已練得如城牆般厚,這事本與他沒有半毛錢關係,連梁川三番兩次說與他學田一事也被他擱置下來,遲遲得不到落實。 現在梁川聽王爺又不清不楚地把這個功勞強加在他頭上,蹬時就表現出一副大義凜然,恨梁川辦事不力的嘴臉說道:“先前你將此事說與本官,本官就深以為然,極力想促成此事。隻礙於本公官公務繁雜,無暇抽身,但是夙興夜寐終不敢忘,心頭時時記掛著此事,恨不能分身為何鳳山百姓解憂。你小子倒好,雷聲大雨點小,隻會到本官處訴苦,待本官尋你時將此事付諸實踐你卻了無音信,實在是讓本官失望。索幸本官終於得空,親自來督課,學田之事,務必要完成!”
梁川心中竊喜,你這個狗官果然貪名,說到與你有利的事的,你就是計了。趙惟憲哪裡會管什麼學田不學田的事,不把這尊大神搬出來,借宋光鬥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去找趙惟憲對質。狐假虎威為什麼屢屢能夠成功,不為彆的,就是因為老虎的威壓太強了,寧可被騙, 也不能冒大風險去摸老虎屁股。
“是,小的定將此事當成重中之重的大事加以處理。他日王爺再提及此事,小的也好有個交待?”梁川牛皮往天上吹,也不怕吹破,反正堂堂王爺也不會去鳥這個狗知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