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貞傲然道:“當年有聞寇準被貶到雷州之時,是丁謂出的主意,本來要發配崖州而實際上是發配至雷州,就因丁謂問馮拯意見之時馮拯猶豫了,這便說明丁謂不是趕儘殺絕之人。”
兩人聽了默然,政治上的手軟可是對自己的殘酷,大和尚不懂,梁川不會不知道。
“瞧這字裡行間,寇大人身居此地卻還在迷戀那汴京的風華,人間的權力,連黯然的心境都表露無疑!寇大人早年是錚臣不假,隻可惜,後來為了迎合先帝,也做了那求道祈天的子虛之事,實在讓人婉惜!”
沈玉貞話是滔滔不絕。
“再看這丁謂。”
“放下便是放下,想必丁謂來到此間也看到了寇準的字,他沒有辯解,更沒有一絲留戀,在佛前想必他也不敢再妄求複起或是權力富貴,世人論我自有其說,不爭不論,我自而去,心胸何等廣闊!”
丁謂果然牛逼,老子寫這幾個字就是要世人知道,這地兒老子來過,老子也看過寇準的字,我沒有不爽更沒有不甘,完畢!
去字裡,不帶走一片雲彩!
主持不禁稱歎道:“女施主體察心境細致入微,絲絲入扣我等拜服!”
沈玉貞繼續道:“坊間更有好事之人作詩諷刺道:若見雷州寇司戶,人生何處不相逢!這世人多麼盼著丁謂倒黴遭殃,結果還真讓這些好事者說中了,丁謂也有被貶一天,可是人家看得開,我覺得相較之下,還是丁謂贏了!”
主持連連稱讚道:“女施主慧眼獨到,小寺無數人曾經到訪,無不是痛斥丁謂奸邪而稱道寇相公義,卻沒人從女施主這般獨到,看到這些爾虞我詐紛紛擾擾,在佛前是何等可笑!”
“當初有一書生到此,見二人手跡有感而發:平仲酌泉回北望,望之禮佛向南行。煙嵐翠鎖門前路,轉使高僧厭寵榮。女施主與書生所見之同,貧僧大有感懷。”
沈玉貞一介女流,看問題的角度自然是不同,她哪裡會憑著政治好惡來評判一個人,她不懂政治,卻懂理男人!
有些人對權力渴望到了極致。
和尚當然是無欲無求,寇準都來了雷州,路上還在發牢騷,這執念得是多強,相較之下的確落了下乘。
和尚對二人極有好感,就因為一人多身上同樣有著一股子超脫感,沒有俗世的煙火氣。
主持帶著二人又在寺裡走了一圈,慢慢講著二人的軼事。
兩人之間的恩怨不僅是那件有名的溜須事件,寇準這人嘴上十分刻薄。
有一次他在山亭閒坐,看到天上飛過一群烏鴉,竟然脫口而出道:“不要讓丁謂看見,不然丁謂又要說是仙鶴!”這些中傷之語使丁謂在朝中極度難堪,甚至被人稱作鶴相,也難怪丁謂對寇準這麼痛恨!
都做宰相這份上了,還管不住自己的嘴,也不知道寇準這官怎麼當的。
當年寇準被貶到雷州,丁謂下了一道命令,不許寇準住在官舍,隻能雲外麵租民宅住。當地的老百姓同情寇準,便把屋子租給了寇準。
寇準在雷州的時間並不長,隻有一年多的時間,他在這一年裡興修水利,勸課農桑,教化鄉民,當地的老百姓都極為愛戴寇準。
丁謂聽說寇準租了老百姓的屋子,又捏了一些假的證據誣告寇準強奪民房,竟然是當地的老百姓出來為寇準做證,這事才水落石出。
後來丁謂隕落,被貶到崖州,在甘泉寺這裡題了字,知道寇準也在雷州,竟然主動提出想去拜會寇準,把兩人之間的恩怨化解掉!
寇準聽說丁謂竟然厚著臉皮主動來見他,先把自己的仆人鎖到了柴房裡,生怕下人鬨事把丁謂打傷,又給丁謂準備了一頭蒸羊,但是直到二人故去,寇準也沒有再見丁謂一麵,二人之間的恩怨一直帶到棺材裡麵。
梁川問主持道:“聽說丁大人已經從崖州徒到了雷州來,而且是不日便過來的,不知大師是否有丁大人的下落!”
主持心中一駭,梁川問丁謂的下落,難不成他要去拜訪丁謂。。
兩人是什麼關係,還好剛剛自己說了不少丁謂的好話,不然真不知會釀成多大的禍!
雖然是出家人,他也怕飛來橫禍!當官的人動起手來可不管你是不是和尚!
主持臉上不驚不變地道:“城東有一宅子,到了此地問問附近的人,想必都知道丁大人的下落!”
梁川連連道謝,帶著沈玉貞出了甘泉寺,往雷州城而去。
“三哥你想去見丁謂嗎?那人名聲這麼臭,你為何還要去找他,世人罵人最難聽的不過為丁謂,都是壞人的代名詞,你不怕嗎?”
“罵就罵吧,又不會掉塊肉,但是當年丁謂對我有恩,這點我不能忘,我要是忘本的話,那我就真的看不起我自己!”
兩人進了雷州城,城郭小巧,女牆低矮,城內的居民也不多,雖然是海邊的小城,雷州卻顯得荒涼,沒有清源那般有活力!
正因為這裡破敗而落後,才是貶官的好去處!
二人多番的打聽,丁謂還沒死,在這城裡的名聲還是挺大的,一問就問出來,沒有耽擱,馬上便往丁謂的落腳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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