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1 / 2)

“你少嚇唬我,一家子的事兒算什麼犯法!我看你就是皮子癢欠抽了,給你兩天好臉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就算嫁出去你也是我生的,敢不聽話我就去告你不孝,抓你去勞改!”

劉蘭香自打生出兒子就抖起來了,嫁進門連生仨賠錢貨的窩囊氣全出了,腰杆子挺得比誰都直,也敢跟婆婆頂嘴跟妯娌頂牛了,在自己的小家裡更是說一不二。

尤其看大閨女不順眼,覺得她就是給自己帶來黴運不生兒子的禍頭子,要是哪天不罵她兩句踹她幾腳,都覺得這天晦氣沒消要倒黴!

“我跟你個掃把星說不著,你給我把唐遠征叫過來,叫他立馬給鄉裡頭打電話放人!

一群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兒,芝麻綠豆大點的官兒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我呸!我女婿可是營長!再敢給臉不要臉就槍斃你們!”

劉蘭香直接開罵,到後頭更是連鄉裡領導都噴,狂得都快沒邊兒了,活脫脫另一個簡青苗,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簡青桐臉色一沉,心知麻煩來了。

她有預料到簡老二夫妻會扒著唐遠征吸血,但沒想到會這麼快這麼猖獗。

他們居然對之前設計唐遠征的事沒半點心虛愧疚,更對他身上的職務沒有半分敬畏,狐假虎威得理所當然。

她高估他們的底線了。

簡青桐反省三秒自己的想當然。

她似乎犯了和大多數穿越女重生女同樣的毛病,自以為預知劇情且受過後世高等教育,潛意識裡就覺得自己擁有上帝視角,可以輕易預判彆人的行為,試圖乾涉甚至安排彆人的結局。

可人心哪有那樣簡單!

小蝴蝶翅膀一扇,故事全變,她不能還拿書裡的老眼光看人。

再說了,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每個人經曆不同,對同樣的文字會有迥然各異的理解,她未必就能百分百猜中作者的寫作意圖。

更何況她連原書都沒仔細看全,斷章取義要不得。

更更更值得注意的是,角色也會有自己的想法。

書中世界並不完全局限於書裡幾十萬字的單薄敘述,那太片麵也太粗疏。

這裡每個人都是自己故事裡的主角,與其他在書裡提過名字或者沒提過名字的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他們每天都在經曆著或枯燥規律或意外頻發的真實生活,構成他們豐富獨特而充滿未知的命運,不到蓋棺定論的那一刻,誰都無法斷言他人是非功過。

那樣太過武斷。

簡青桐自我反省戒驕戒躁,鎮定地翻找筆電上提前碼好的對話稿,找到能用的段落,照本宣科念:

“你們找唐遠征也沒用,部隊管不著地方上的事兒,倆係統。

你們要是覺得自己有理,就去找□□找公安找法院,彆來煩我們。法律又不是我們定的,我們都得聽法律的。”

劉蘭香可不吃她這一套,繼續胡攪蠻纏:

“你少跟我打官腔,你才嫁過去幾天,懂個屁!叫唐遠征來跟我說。

他不是當官兒的麼,這點小事兒都辦不好?那他就是沒本事,占著茅坑不拉屎的窩囊廢,還不如趕緊給彆人騰地方回家種地去!”

說著仿佛覺得威脅不夠有力,又惡狠狠地補充:

“反正你們看著辦吧,這事兒要是辦不成,我就去跟部隊領導舉報說唐遠征沒能力,把他的官兒給擼了,看你還怎麼跟我橫!”

簡青桐揉揉被震得發麻的耳朵,腦子裡自動替她接出下句:就問你們怕不怕!

簡青桐被自己的腦補逗樂,思維也神奇地沒有被怒氣衝擊到停擺,很給力地提供新的台詞:

“你把他的官兒搞掉了,以後還怎麼仗勢欺人?”

電話那頭一滯,能聽見劉蘭香呼哧呼哧大喘氣的聲音。

想必氣得不輕吧?

簡青桐眼睛發亮,乘勝追擊:

“斷人前程如同殺人父母,你們就不怕唐遠征記仇,大義滅親舉報你們徇私枉法走後門?

他可是當官的,你想拿他壓鄉裡乾部,那你們自己就不怕他?你們可是連芝麻綠豆大的官兒都不是的平頭百姓!”

這話猶如火上澆油,氣得劉蘭香破口大罵:

“你膽兒肥了,敢這樣跟我說話?我是你媽!舉報我?我先去舉報你們這對狼心狗肺黑了心肝的小畜生!當初我把你生出來就該扔茅坑裡頭淹死,討債鬼,掃把星……”

“再罵我就找人對付你的寶貝兒子。”

簡青桐聽她越罵越臟,忍無可忍地出聲威脅。

“你敢!你個@#¥%……”

劉蘭香被她撅到氣管子,又爆發一波惡毒咒罵。

簡青桐啪地掛掉電話,沉著臉緩緩平複心裡怒氣。

不可理喻!跟他們說話簡直挑戰耐性,像是在曆劫。

“沒事吧?彆生氣,有話好好說,親母女哪有隔夜仇。”

劉大妮覷著她難看的臉色,好心地勸。

簡青桐麵無表情看她一眼,沒多做辯解。

哪怕是在百十年後觀念開放的後世,依然總有人喜歡在網絡上充當道德衛士,發表一些“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這種武斷到極端的綁架言論。

俗話說得好,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百樣米養百樣人。假如世上所有父母全都稱職儘責,那法典裡的遺棄罪虐待罪等罪名全都可以廢除了。

百善孝為先是沒錯,但不可以愚孝,有些極品人渣父母就是不配。

兩世親緣淡薄的簡青桐對此極為不屑,她也早過了渴盼親情的年紀。末世裡見過的人倫慘劇多了去了,人還得靠自己。

但這些話卻不足為外人道,三觀不合,不必強融。

她知道劉大妮沒壞心,甚至很可能代表了時下絕大多數人的看法;

妄圖以一己之力與世俗對抗雖英勇卻也莽撞,這又不事關生死大義的,她才不會自討苦吃。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這句話放在當下這樣相對保守的社會,未必行得通。

現在提倡的就是犧牲奉獻吃苦耐勞,對女性的刻板印象更是要命,既要當好家庭主婦,伺候好一家老小的吃穿住行;又要婦女能頂半邊天,跟男人一樣外出勞作賺錢養家。

就這還是解放思想帶來的偉大進步,婦女地位提高的鐵證。

每個人都樂此不疲地歌頌讚揚,完全沒覺得女性承擔的責任實際上更重了,因為大多數男性並沒有就此回家分擔家務,仍然將這部分視為女性的分內事。

最可笑或者說可悲的是,這並非男性獨有的想法,而是時下大部分女同誌也欣然接受的觀點,天經地義理所當然,否則就是懶惰自私沒家教,不是好妻子好母親。

類似的情況還有親子關係的處理等等,例如“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爸媽都是為了你好”之類的名句廣為流行,洗腦又殘忍。

簡青桐是清醒的,她早已經完成獨立人格的塑造,當然不會輕易被蠱惑動搖。

或者也可以稱為她的任性與傲慢。

簡青桐無疑是固執自傲的,否則她無法撐過孤獨又漫長的灰暗童年,以及更加絕望殘酷的末世,還有恐怖無出其右的死亡輪回。

但她同時也是善於自省的,帶著她為人處世上獨有的小狡猾,笨拙又隱蔽地悄悄設置自己的舒適圈,默默排斥掉各種不喜外因,力圖活得舒心自在。

這一點她向來做得很好,穿書後也本能地如法炮製。

入鄉隨俗這個詞兒對她來說,隻是有需要時才會拿出來的心理安慰,有助於她恢複內心世界的平靜,卻完全不會破壞原本已有的秩序。

這就是簡青桐,不討喜但基本無害,平平無奇隨遇而安很會自得其樂的小可愛一枚,她自封的。

“我媽她逼我犯錯誤。”

簡青桐不想做無用功跟人辯論,但也不想放任自流任人誤解,想了想,憋出一句大概不會出錯的話。

劉大妮一聽這話立馬改了口風:

“啊,那可不行!你媽思想覺悟這麼差勁的麼?你可千萬彆聽她的。咱們現在都是軍嫂,得時刻嚴格要求自己,不能犯錯誤!”

簡青桐眼底浮現一抹笑意,默默在心裡給自己點個讚,她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我知道!”她重重點頭,“要她不是我媽,我早跟她劃清界限了,一點都不追求進步,老想拖後腿搞小動作,丟人。”

劉大妮歎氣:

“唉,你也是沒辦法,兒不嫌母醜,誰叫你攤上這樣的爹媽了呢。”

感歎完又打聽:

“她逼你犯啥錯誤?”

簡青桐擺出委屈為難又氣憤堅決的神情。

這是她自以為的,其實在旁人眼裡,她就隻是瞪大了眼睛而已。

“我妹害人被抓起來了,我媽非叫我幫她走後門放了我妹。我不肯她就罵我,還把主意打到唐遠征頭上。

我家唐遠征哪是那種知法犯法不講原則的人?我才不跟他說,不夠他為難的,他每天保家衛國已經夠辛苦了,不拿這些破事兒煩他。”

唐遠征停在門外,臉上神情莫名。

開了一上午會,恰逢中場休息,唐遠征聽說他媳婦帶著孩子過來了,便趁機過來看看。

昨晚倆人吵過之後,她氣得連晚飯都沒吃就睡了。原本以為她還在跟他置氣,擔心她會不會拿倆孩子撒氣,沒想到竟然聽到這樣一番話。

挺深明大義的,和那個專門跟他唱反調的刁丫頭很不一樣。

“爸,爸。”

小團子眼尖先看見爸爸,興奮地揮舞著胳膊打招呼,兩隻小腳丫在沙發上不斷蹦躂,卻無法脫離劉大妮的魔掌。

“嫂子。”

唐遠征大步過來,衝劉大妮點點頭,一把抱起閨女香了口,得到小棉襖熱情的口水洗臉回禮。

簡青桐沒想到唐遠征這會兒突然過來,窘然地搓下手指,也不知道他剛才在外頭聽見多少。

怪她剛才太沉浸,一時沒留意到外頭動靜,被人聽了牆角。

正不知所措,電話鈴又叮鈴鈴響起,她順手接起來喂一聲,劉蘭香憤怒的大嗓門再次在她耳邊炸開。

“招弟你敢掛我電話!你翅膀硬了是嗎,連你媽都不放在眼裡?你個缺德喪良心的……”

“有事說事,沒事我掛了,電話費很貴。”簡青桐很有經驗地截斷對方無意義的辱罵。

劉蘭香一窒,如同被掐斷七寸的蛇,心痛肉也痛。

打電話居然要這樣貴!

這都是她的錢啊,花在寶貝兒子跟娘家弟弟身上她很樂意,浪費在招弟這個死丫頭身上那就該遭天打雷劈!

“討債鬼!”她恨恨咒罵,加快語速說正事。

“你趕緊跟他們說說,馬上把盼弟放出來!你說話不好使就找唐遠征!這事辦不好你就彆認我這個媽!”

一口氣說完,不等簡青桐反應,劉蘭香率先砰一聲掛了電話,生怕多喘口氣都要收錢。

簡青桐眨眨眼,慢慢掛斷電話。

不認她這個媽?還有這好事!

簡青桐使勁壓住想上翹的嘴角,麵對幾人關心看過來的目光,簡單概括:

“我媽要跟我斷絕關係。”

劉大妮倒吸口氣瞪大雙眼:

“還有這麼狠心的媽?”

簡青桐癟嘴低頭作委屈狀。

唐遠征就瞄見她後腦勺刺眼的白紗布,心底存疑的念頭也暫時壓下去。

他不像女同誌容易心軟,加上見識過簡青桐私下裡跟他說一句頂十句的不馴模樣,知道她也就是外表看著柔弱而已,其實心裡頭主意正得很,未必真有多麼無辜。

不過說起這世上狠心的媽,他倒是見識過幾個,果果親媽就是其中翹楚。

“唔,啊,媽,打。”

小團子似乎察覺到簡青桐不開心,從唐遠征肩頭歪頭看她一會兒,伸著胳膊掙紮著要找她抱。

劉大妮儘職地搶著來抱孩子,衝唐遠征露出一臉熱情的笑。

“唐營長你不認識俺吧?不是,是我。我叫劉大妮,一團三營二連李連長他媳婦。早上我跟你媳婦說好了,來你家當保姆。

你今天晌午不回家吃飯是吧?晚上回來吃不,我多做點?”

小團子掙紮得厲害,她有點弄不住,趕緊抱去給簡青桐:

“大妹子孩子找你呢,這是知道心疼媽了,你快抱抱她。”

簡青桐接過來,小團子依偎在她胸口,睜著一雙明亮無垢的大眼睛看了她半晌,突然朝她露出一個四顆牙的燦爛微笑,把臉埋進她懷裡不動了。

簡青桐下意識拍拍她,臉上表情不自覺放鬆。

唐遠征怔然看了幾秒,沒想到果果跟她這樣親近了。

劉大妮有眼色地左右看看,笑眯眯說:

“瞧瞧,還是娘兒倆個最親,一到媽媽懷裡就老實了。小孩子眼睛就是亮,知道誰對她好。”

她眼裡有活地過去收拾書包遮陽帽準備回,時間不早,該做晌午飯了。

唐遠征還記得她剛才的問話,把目光從那邊相親相愛的娘倆身上挪開,直視劉大妮回答:

“劉嫂子麻煩你了,簡青桐她身體還沒好全,精力不濟還得休養,仰仗嫂子過來幫兩天忙。

也不敢多辛苦你,就晚上她去接孩子放學的時候幫忙帶帶果果就行,做飯什麼的就不用麻煩了,我叫人去食堂買。”

劉大妮一聽這話就急了,瞪著眼又開始一個勁兒往外冒鄉音:

“唐營長你是對俺有啥意見?要是俺哪裡做得不到的你說出來,俺都改!是不是俺要一個月十五塊錢工資你嫌貴?俺說了,隻要一個月能給俺十塊錢俺就乾,不用管飯!”

她瞧著唐遠征嚴肅的臉色有些發慌,搓著手求助地看向簡青桐:

“大妹子你幫俺講講情,俺真的願意在你家乾,俺能乾著,不唬人!”

簡青桐見人都快急哭了,忙衝她安撫地笑笑,把好奇地看過去的唐果塞給她帶出去把尿,單獨跟唐遠征說話。

劉大妮如蒙大赦,抱著果果飛快出去,特意遠遠繞開唐遠征,出去後還拿腳尖勾住門帶上,留給他們一個私密的談話空間。

什麼鍋配什麼蓋,唐閻王脾氣這麼差,也就得小簡這樣的能治他。這就叫那個啥?柔能克剛,對,就這個詞兒!

不過小簡膽子就是大,對著男人一張閻王臉也不怵,她剛才心差點跳出嗓子眼兒!

劉大妮心有餘悸地拍拍胸脯,衝著懷裡睜著大眼抿緊小嘴的唐果小聲說:

“你也被你爸給嚇著了?沒嚇尿吧?廁所在哪邊來著?等我跟人打聽打聽啊。”

簡青桐把人給支出去,麵對臉色發黑的唐遠征,驀地有些想笑。

他這是吃癟了?

明明是一片好心不想給人添麻煩,卻不被領情,還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心裡不好受吧?

簡青桐輕咳一聲,擺出正經臉,拿指節敲敲桌子,示意自己要發言了。

“劉嫂子人不錯,果果也不排斥她,還是牛嫂子特意介紹來的,你要是沒什麼大的意見,就先定下用她吧?”

唐遠征目光沉沉,掃過她弧度上翹足有三毫米的嘴角,落在她發亮的眼底。

“我對劉嫂子沒有意見。但是你不能真拿人家當保姆使,什麼活都叫人家乾,不像話。”

簡青桐微一揚眉,仿佛領會到他的怒氣點,盯著他的臉試探開口:

“你不會是覺得,乾保姆低人一等吧?”

“胡說八道什麼!”唐遠征皺眉訓斥,“你們都是軍嫂,都是平等的。你找人家來伺候你,叫其他人怎麼想?”

簡青桐憋住氣默數三秒,這才穩穩開口:

“能怎麼想?我出錢她出力,雙方自願合理合法,愛咋想咋想。”

唐遠征不聽她狡辯,搬椅子叫她坐下說話,省得總像是他在欺負她似的。

“沒有這樣做事的!這裡不是村裡,不能任著你的性子胡來,注意影響。”

簡青桐不服,反駁:

“那司令他們家都雇保姆怎麼沒人說?”

“你拿咱家跟司令比?”

“那是你自己級彆不夠,需要你多努力上進。”

“這不是我努不努力的事兒。反正找嫂子幫兩天忙可以,雇人家當保姆不行,哪怕你去村裡找個人都好。”

簡青桐簡直要氣笑了。

“合著白使喚軍嫂幫忙乾活可以,花錢雇人家就不行?這還帶身份歧視的?軍嫂活該受窮麼?”

唐遠征見她又來脾氣了,怕她氣到頭暈難受不利於養病,便住口不說了,省得回頭又不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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