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宣德侯好像見了鬼似的,“你,你怎麼會來……”
明玕朗聲笑,“我為何不能來?微兒說,藥宅門前有一個老人家,要討飯,卻又不肯承認要討飯,好不奇怪。我便要過來看看,這討飯的老者,究竟何許人也。”
老宣德侯乾笑數聲,心中惱怒。
原來是那個小丫頭多嘴壞事。
藥歸塵把宣德侯放開了。
宣德侯強忍痛苦到了老宣德侯身邊,聲音壓得極低,“爹,為何沒人攔著明玕?咱們安排在外麵的人手呢?”
老宣德侯苦笑,“應該已經全被明玕拿下了。如今的明家,嘿嘿,委實不得了。”
這父子倆站立的地方離栗輝很近。
栗輝耳朵好使,全聽著了。
栗輝不由的迷糊。
難道明玕早就來了,早就把宣德侯府的人給製住了,所以他栗輝才能輕輕鬆鬆毫無阻力的上了牆?他這運氣也太好了吧?可能麼?
“親家小哥……”老宣德侯厚著臉皮套近乎。
明玕驟然色變,“呸!誰和你是親家!我姐姐和江博儒早已離緣,你忘了?”
明玕大踏步向前,一把揪住老宣德侯的前襟,怒目圓睜,“你給我說實話!當年你親自寫書信,為你的‘愛子’向我姐姐提親,提的究竟是哪一位?親生兒子江博儒,還是你收養的義子?”
藥生塵從屋裡跑出來,“這還用問麼?當然是小塵塵啦。”
童兒阿融什麼也不懂,隻管跟著蹦,“當然是我家先生!一定是我家先生!”
藥歸塵死死盯著老宣德侯,眼睛一眨不眨。
老宣德侯到了這個時候,知道隱瞞也是無用,一聲長歎,“當時,老夫是為義子江思源提親。”指指藥歸塵,慚愧的道:“便是他。”
明玕挑眉,“我明家和貴府向無往來,你寫來書信提親,我明家並沒有立即答允。金集城被圍,情勢危急,我姐姐親自寫了回信,信裡寫了什麼,你可還記得?”
老宣德侯雙手抱頭,慚愧得說不出一句話。
藥歸塵偏不許他逃避,上前硬扳開他的手,逼他和自己麵對麵,“你告訴我,隻要我攻下金集城、解救滿城軍民,明家便會答應我的婚事,對不對?”
老宣德侯回憶往事,良心備受煎熬,神情痛楚,“是,我當時確實是那麼告訴你的。源兒,我並沒打算騙你,當時我真的是盼著你攻下金集城,和你心愛之人成婚……”
“那為什麼我浴血奮戰、攻下金集之後,你又改了主意?”藥歸塵悲憤填膺。
老宣德侯痛哭失聲,“因為,因為……”
宣德侯忍不住衝過來,“你彆再逼父親了。父親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宣德侯府!”
老宣德侯聲音發顫,“因為,事後我方才得知,原王殿下,也就是當今聖上,也在金集城。源兒你也知道,為父曾經大大的得罪於原王,一直想將功補過……”
宣德侯撇清,“哥,父親和我,真的沒有私心,全是為了家族利益著想。個人生死榮辱事小,家族興衰事大。宣德侯府乃開國元勳,先祖衝鋒陷陣舍生忘死方才創下的這份基業,無論如何不能折在我輩手中!父親早就決定交還爵位,隱退山林,由我接管宣德侯府。如果馳援金集城的奇功是我立下的,那麼,宣德侯府從此就安枕無憂了……”
“呸!”藥生塵實在聽不下去了,迎麵唾了宣德侯一臉,“你們為了一個破侯府安枕無憂,就能拿小塵塵的終身大事做交易了?求親的是他,為了救心上人浴血奮戰的是他,到頭來功勞和親事,都成你的了?”
“你搶到她,卻不肯好生對待她。”藥歸塵殺心頓起,“不過那麼一點點風吹草動,你便拋下了她!”
“我沒有。”宣德侯竭力辯解,“她和誠王一起被捉……被……被……我還能怎麼辦?眾目睽睽,我不能拿宣德侯府的聲譽當兒戲……”
“又是你所謂的宣德侯府。”藥歸塵厭惡之極,“聽到這四個字,我便惡心。”
“源兒,正是宣德侯養大了你。”老宣德侯不悅,“沒有宣德侯府,哪裡有你?你要知道感恩。”
“呸!”藥生塵實在氣不過這對無恥的父子,啐完宣德侯,又啐老宣德侯,“你們江家就算養大了小塵塵,也不能把小塵塵的性命當成你的囊中之物,你想什麼時候取,你便什麼時候取。江老頭你傷透了小塵塵的心,當年小塵塵渾身是血,拚著最後一口氣也要跟你兩清,可見你讓他失望到了什麼地步!”
死一樣的寂靜。
就算沒有藥歸塵的經曆,想像一下他當時的情形,也替他絕望。
……
老宣德侯把心一橫,索性無恥到底,“源兒,是為父撿到了你,將你撫養長大,沒有為父,便沒有你。不管發生了什麼事,為父和你的父子之情,是抹殺不掉的。為父現在命令你:第一,不許你迎娶明琅;第二,離開京城,永生永世,不許再回來……”
,
“不要臉啊,真不要臉啊。”藥生塵怪叫,“世上竟有如此恬不知恥之人,今天我算是開眼界了!”
“宣德侯府的人都不要臉。”阿融總結,“從上到下,從老到小,全部不要臉。”
明玕冷眼旁觀,對宣德侯府厭惡到了極點。
知道宣德侯無恥,卻不知道宣德侯府上上下下,齷齪到了這個地步。
不僅齷齪,而且不識時務。
事隔多年,老宣德侯居然還想仗著養育之恩,左右藥歸塵。
敢情老宣德侯這點養育之恩,藥歸塵此生此世都還不清了?
藥歸塵怒極反笑,“也罷,老侯爺無情,休怪我無義。”
“你待如何?”老宣德侯、宣德侯父子二人,驚愕失色。
“還-真-相-於-天-下-”藥歸塵一字一字,擲地有聲。
宣德侯又是恐懼,又是惱怒,“哥,你怎能這樣?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並非我貪功,並非我無情,一切全是為了家族!”
老宣德侯臉色鐵青,“源兒,當初為父在深山之中撿到你的時候,你還是繈褓中的嬰兒。沒有為父,你早凍死在山裡了……”
“所以呢?”明玕驀然插口。
“什麼?”老宣德侯呆了呆。
“所以呢?”明玕逼問:“因為你養育了他,因為你是他的義父,所以他便要為宣德侯府鞠躬儘瘁死而後已?他這條性命便不屬於他自己了,隻能屬於你?”
老宣德侯咬咬牙,“是。”
他知道自己這樣不對,但他彆無選擇,為了宣德侯府,隻能這樣賴著了。
不錯,他養大了源兒,就是要報答。
源兒再不情願,也要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