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歸塵的身世確認,並不是一帆風順的。
消息傳到銅城,孟協、孟卓大驚。
“本以為忠王之位不是你家的,便是我家的。”孟卓發牢騷,“誰知半路忽然殺出個藥歸塵?”
“我不信。”孟協思來想去,也難以接受這個現實,“潘七不過是個護衛,就憑一個護衛,便能認定藥歸塵的身份?萬一他認錯了呢?”
“對,萬一他認錯了呢?”孟卓拍大腿。
兩人一起至孟氏族中,向族長孟硯溪求救,“真讓一個從小生長在外麵的人來做忠王,他會把孟家帶向何方?再說了,如何確定他是不是咱孟家的種?血脈不容混淆啊。”
老族長雖然年邁,這件事也是異常重視,親自去了京城,一定要把藥歸塵的身世查個清楚明白。
本來已經塵埃落定的事,因為老族長的到來,又起了風波。
調查藥歸塵身份的事,本來是信王負責的。陳大都督卻進言,說信王曾和明夫人有過婚姻之約,信王應該避嫌。
朝臣嘩然。
信王居然和明夫人有過婚約?
眾口鑠金,人言可畏,明肅政不得不站出來澄清,“信王殿下幼年之時,舍妹曾無意中幫過一個小忙,陛下仁厚,提出為兩個孩子定下婚約。明家不敢接受,也不敢拒絕,希望等到舍妹長大成人之時再作決定。之後舍妹為解金集之圍,許配給了宣德侯之子,和信王殿下自然便沒有緣份了。”
明肅政的意思,是沒有婚約。
但當朝臣當麵問信王,“敢問殿下能否保證,絕不帶入私人感情,絕不偏袒明夫人?”信王默然不答。
朝臣認為信王和明夫人畢竟還是有些瓜葛,理應避嫌。
老族長不悅,“這位明夫人曾經是宣德侯夫人,又和信王有過婚約?”
這經曆也太不單純了。這樣的女子,怎配做忠王妃?
太子和藥歸塵是親家,已經回避了;信王又和明夫人有過婚約,也要回避。於是朝臣推薦了禮王,“禮王殿下年滿十八歲,也應該曆練曆練了。”
章和帝準了。
接到任命的禮王張勖,去向他的母親恭妃求援,“您跟父皇求個情,免了我這個差使吧。”
恭妃愁容滿麵,“這差使確實難辦,太子和信王都向著藥指揮使,可那位----”指指東邊,“一定不願意讓太子有那麼厲害的親家。”
禮王往東邊瞅了瞅,知道那是陳貴妃的宮殿,“她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管不了。”
陳貴妃如果能管得住信王,這苦差使哪會落到禮王肩上?
恭妃幫著禮王想辦法,“找找明肅政,如何?藥歸塵是他的妹夫,他肯定著急想證明藥歸塵的身份。”
禮王道:“他才不著急呢。他一直在抱怨,說他家想招的是上門女婿,並不想招一位王爺。”
恭妃不解,“這麼說來,明家還嫌棄上藥歸塵的王爺身份了?”
“很不可思議是不是?但事實確實如此。”禮王把明琅招婿時的事大略講了講,“……栗輝家世好門第高,明五姑娘給的是零分。藥指揮使當時是孤兒,明五姑娘給了十分。”
恭妃想了想,“小六雖然還是個孩子,本事卻不小,肯定有主意。”
禮王一笑,“我若去找小六,便太沒眼色了。小六憂愁他的五妹妹要遠赴銅城,正煩悶著呢。”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恭妃不由的發愁,“那怎麼辦?實在不行,你生場病?”
禮王一手支頤,“這是老法子了。”
不管新法子老法子,管用便是好法子。
禮王打算裝模作樣的“查”上幾天,然後便“累”病了。
生病了自然要休養,順理成章可以把差使交卸了,所有的風波爭鬥都可以躲過,簡直完美。
……
老族長坐在明府客廳,板著張臉,心情非常糟糕。
他到京城已有數日,藥歸塵這位晚輩從不曾登門拜訪。
沒辦法,他隻好帶著孟儉、孟佶等人,主動來到了明府。
這已經讓他很難受了,但他做夢也想不到,他來到明府,竟然還是沒有見到藥歸塵,出來接待他的,是兩個娃娃。
雖然這兩個娃娃彬彬有禮,言談舉止大方得體,可娃娃就是娃娃,讓兩個娃娃來招待他,是何道理。
“孟老爺子,請喝茶。”女娃娃白皙如玉,乖巧可愛,仰起小臉衝人一笑,笑得人心都要酥了,“這是專門給您老人家準備的紅茶,暖胃抗寒,滋味甜醇。”
“孟老爺子,這是您愛吃的棗糕。”男娃娃親手捧上銀叉,“按您的習慣給您切好了,您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隨意享用,請勿拘束。”
“多謝六公子。”隨行的孟佶雙手接過來,含笑道謝。
孟佶趁著沒人注意,衝老族長使眼色。
老族長知道孟佶的意思,“六公子是皇孫,您這樣的身份親自替老夫拿這個遞那個的,老夫擔當不起。”
張鄠謙遜,“哪裡,我是晚輩,這是我應該做的。”
老族長憋屈了許久,總算抓住了一點錯處,那是絕對不肯輕輕放過的,“六公子,您是不是晚輩,還沒有定論,你嶽父藥指揮使的身世目前還沒有查明……”
“孟老爺子誤會了。”張鄠不慌不忙,“我自稱晚輩,是按皇家和孟家來算的,和我嶽父無關。”
老族長:“……???”
孟佶小小聲的提醒,“老爺子,六公子也沒有說錯,本朝開國皇帝和孟家先祖是結義兄弟,皇家和孟家,一直論著親戚呢。”
老族長更憋屈了。
見不著人,連個錯處也抓不著?
孟儉連著喝了兩杯茶,不耐煩了,“六公子,五姑娘,可否請藥指揮使見上一麵?”
孟儻等人也道:“對啊,請出來見個麵如何?”
“對不住,不方便。”明探微笑得還是那麼乖巧甜蜜,態度好得無可挑剔,“我爹爹說了,在他身世查明之前,不便和諸位相見。”
“請諸位體諒一二。”張鄠說得合情合理,“我嶽父並非擺架子,隻是身世若不查明,他不知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和諸位相見。”
“朝廷尚在查證,他沒辦法以孟家人的身份和諸位見麵、認親。”
孟儉脾氣急,“他以鷹揚衛指揮使的身份先和我們見一麵不就行了麼?”
“很遺憾,不可以。”張鄠微笑,“朝廷規製,近衛指揮使不得私自交接藩王,包括藩王的近支長輩以及子侄。”
孟儉等人語塞。
是啊,見個麵是很容易,可是以什麼樣的身份相見呢?哪個都不合適啊。
老族長仔細思索,確實是這個道理。
方才老族長還覺得明家隻派兩個娃娃負責接待客人,未免有些輕慢,這時卻發覺,明家並不失禮。
“老夫來得魯莽了。”老族長緩緩道。
“哪裡。”明探微說客氣話,“閣下德高望重,光臨寒舍,蓬蓽生輝。”
孟佶彎下腰,“五姑娘,你很會用詞哦。”
“多謝誇獎。”明探微很開心,“英雄所見略同,我爹爹也是這麼說的。”
老族長的目光不由自主便被這可愛的小姑娘給吸引過去了。
來明府之前,老族長想到明夫人是二婚,而且明夫人還帶了位小姑娘,很是嫌棄,但見到明探微,老族長想法不知不覺間已經有所改變。
這般冰雪聰明的小姑娘,誰會不喜歡呢。
老族長招手叫過明探微,一臉慈祥,“微兒愛吃什麼、愛玩什麼?想不想離開京城,到銅城去看看啊?”
孟儉、孟儻等人,無比詫異。
老族長這是什麼意思?還沒見著藥歸塵呢,便開口邀請明五姑娘去銅城了?
……
章氏和明珨、明玫等人,遠遠的往客廳這邊張望。
“孟家來人了?”章氏兩眼放光,“這回是真的要認回去了吧?不改了吧?不瞞你們說,這些天我這顆心啊,上上下下,起起浮浮,也不知道我們明家能不能出一位王爺。”
明珨說不清是什麼滋味,“應該能。”
明玫就不一樣了,“什麼叫應該能啊,肯定能。”
明玫初到明府,多多少少是有點嫉妒明琅的,但到了今天,她那點嫉妒之情,已經煙消雲散。
因為差得實在太遠了。明琅的身份地位,明玫拍馬也追不上。
“明家出位王爺,咱們都跟著沾沾光。”明玫想得挺美。
“對,沾沾光。”章氏喜氣洋洋。
客廳的門打開了,明探微和張鄠,陪著客人們說說笑笑的出來了。
花白胡子的老爺子肯定是輩份最高的,這老爺子一直衝明探微笑。
“微兒這麼討人喜歡麼。”明珨酸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