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承恩侯府,天水院。
溫暖的陽光透過鏤空的窗台,在屋內投下斑駁的光暈。
光暈的映照下,琉璃盞顯得越發晶瑩剔透,連帶著裡麵盛著的芙蓉糕都泛著可口誘人的光。
杜姑娘不需自己去夾,隻需張張嘴,便有貌美的小丫鬟把芙蓉糕送到她唇邊。
糕點入口即化,甜而不膩,實乃不可多得的上品。
屋內檀香繞繞,小丫鬟捧來人參養生茶,一勺一勺喂杜雲彤喝下。
吃飽喝足後,杜姑娘斜倚在貴妃榻上,不需自己開口,便有小丫鬟上前捶腿揉肩。
杜姑娘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這可真是一種再悠哉不過的貴族米蟲生活,隻可惜,這種安詳富貴的生活並沒有持續太久。
她的外祖父死了。
她外祖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受太子牽連而死,失去外祖父的庇佑後,她的母親和弟弟也死了。
外祖父究竟有沒有謀逆之心她不知道,她的母親和弟弟死的蹊蹺,她向父親祖母哭訴,說母親死的冤枉。
父親眼裡含淚,輕撫著她的額頭,祖母一臉慈愛,把她摟在懷裡,說可憐的孩子,你雖然沒了母親弟弟,可你還有祖母父親,我們會比以往更疼你的。縱然以後有了新夫人,你也是承恩侯府的嫡長女,任何人都不能過了你。
父親與祖母的演技實在太好,她信了。
所以在祖母再三暗示侯府雖然表麵看上去富貴,但內裡的日子一日不日時,她思前想後,把母親留給她的百萬嫁妝拿了出來。
母親是外祖父最寵愛的小女兒,出嫁時十裡紅妝,羨煞旁人。
母親死之前,把這百萬嫁妝留給她,要她傍身之用,可她生於承恩侯府,長於承恩侯府,如今承恩侯府的日子不好過,她也有義務儘自己的一份力量。
百萬的家財,是一個遠離權力中心的承恩侯府幾代人都不曾積累到的。
白花花的銀子晃了許多人的眼,也晃了許多人的心。
祖母雖然扔把她摟在懷裡,可眼睛卻是直勾勾地盯著銀子看,沒由來的,杜姑娘心裡有些慌。
好在嫁妝交出去之後,祖母對她仍是疼愛有加,讓她惶惶不可終日的心又安定了下來。
可是沒過幾日,祖母要把小呂氏扶正了。
杜姑娘去找祖母父親哭訴,祖母與父親一向疼愛她,自然不會再把小呂氏扶正的。
哪曾想,一向疼愛她的祖母卻變了臉色,皺眉不悅道:“你這般大的人了,怎麼能乾涉你父親的房裡的事情呢?”
“你也不小了,還是早些定下婆家是正經。”
杜姑娘慢慢鬆開祖母的手。
偌大承恩侯府,張燈掛彩,慶賀小呂氏成了侯夫人。
紅彤彤的蜀錦雲綢如血一般,精致華美的擺件玩物堆滿了房間,來人都道到底是承恩侯府,氣派富貴一如既往。
那些不是承恩侯府的,是母親給她留的嫁妝。
侯府對外宣稱杜姑娘病了,把她鎖在一方小院,除卻每日來給她送吃食的丫鬟婆子,她再見不到旁人。
守門的婆子吃了酒,說起了杜姑娘死去的母親。
好好的一個侯夫人,怎麼會說病就病死?還不是裡麵有人搗鬼,小呂氏原本隻是一個侍妾,若無侯爺與老夫人的暗地裡幫助,又怎麼能害得死侯夫人?
大姑娘看著聰明,也是傻的,竟被老夫人把嫁妝哄了去。
婆子一邊說,一邊笑著,一個丫鬟捂住了她的嘴,道:“你這老貨,什麼都往外麵說!老夫人能是咱們編排的人嗎?”
婆子推開丫鬟,道:“不說了,不說了。聽聞大姑娘的婚事定下了,是新夫人的內侄子,嘖嘖,那可是個吃喝嫖賭最不知憐惜人的主兒”
“嬌花似的大姑娘到了他手裡,能活個幾日呢?”
丫鬟婆子們肆無忌憚的說笑聲傳來,杜姑娘隻覺得渾身發冷。
祖母與父親騙光了母親留給她的嫁妝後,竟又被小呂氏扶了正,饒是這樣仍嫌不夠,配合著小呂氏把她定給小呂氏的紈絝侄子。
這是她的親人嗎?
竟把她往死裡逼。
她不想死。
吃人的承恩侯府不能呆了,她要去外界找生路。
月涼如水,杜姑娘撫摸著自己精致的臉,眼一閉,剪去了養得水蔥似的指甲。
承恩侯府的圍牆很高,杜姑娘從圍牆上跳下來的時候摔得隻剩下半口氣。
走夜路的行人看到了她,見她生的貌美,生拉死拽,把她賣進了銷金窟。
杜姑娘不願意接客,老鴇罰人不見血的法子太多太多,杜姑娘連喊疼的力氣都沒有。
這樣的日子過了不知多久,一個客人將她贖了出來。
杜姑娘以為自己得救了,殊不知,卻又被推進另一個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