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彤秀氣的眉微微蹙著,眼睛輕眯。
世界上就是有這麼一種人,一心一意在你情緒邊緣試探。
莫名的,杜雲彤覺得自己手指有點癢。
好久沒打人了。
“他是不是後悔了?他怕了父皇對不對?”
說到這,李昱自嘲一笑,道:“是啊,惹怒了父皇,他什麼都不是了。”
“什麼權傾天下的定北侯,什麼戰無不勝的殺神,不過欺軟怕硬見利忘義濫殺無辜——”
“啪!”
一聲脆響,李昱英氣的臉上迅速泛起了巴掌印。
她沒有告訴他,是她的錯,所有李昱怎麼衝她發火她都能忍,畢竟在李昱身上,她早就經曆了好心被當驢肝肺的事情,李昱情緒失控下,對她做出什麼事情她都不意外。
但是詆毀秦鈞,她忍不了。
開什麼玩笑,秦鈞在前線替李昱出生入死,在邙山的時候差點還把命給搭裡麵,李昱居然還能質疑秦鈞的心思,怕不是被豬油蒙了心。
“大夏朝的每一個人都能說侯爺見利忘義,是個十足的小人,唯獨你沒資格。”
杜雲彤冷眼看著麵前被她一巴掌打蒙了的少年,道:“是誰甘冒謀反罪名帶府兵入皇城血洗主謀二皇子?當年之事煽風點火的朝臣死在了誰手裡?誰在前線為你浴血奮戰?又是誰力排眾議得罪滿朝文武在所不惜,也要擁立你為太子?”
她大概是古往今來第一個敢掌摑當朝太子的人了。
不是她衝動任性脾氣差,不知尊卑,而是李昱這種人,彆人都把心掏給他了,他還嫌人手臟。
典型的欠收拾。
打都打了,再怎麼大逆不道的話說出來也沒心理壓力了。
杜雲彤道:“不識好人心沒關係,一邊享受著侯爺的保護,一邊又罵著他濫殺無辜,太子殿下,您能不能不要這麼又當又立、愚不可及?”
“不稀罕當太子?沒關係,誰也不會勉強您,您大可去找陛下辭去儲君之位,我想陛下以及其他幾位皇子,是非常樂意見到的。”
“您辭了儲君之位,也好讓侯爺徹底歇了輔佐您的心思,閒暇之日歇兩天,也好養養他那一身傷。”
想起宮七偶爾說過的秦鈞受的傷,杜雲彤便止不住心口抽疼。
宮七說的隻是冰山一角,那些不為人知的,隻要還有一口氣,便死戰不退的孤冷少年,倔強的讓人心疼。
世人從未理解他,他也從未奢求過世人的理解,孤身一人走在以殺止殺的路上。
李昱久久沒有說話。
許是被她一巴掌打蒙了,又或許是她的話觸動了他某根敏感的神經,他鬆了一直緊握著她手腕的手指,一言不發地退出了轎攆。
杜雲彤揉著酸疼的手腕,瞄了一眼李昱遠去的背影。
少年逆光而行,同手同腳邁步,身體僵硬的不像話,單是看著就很生氣。
氣就氣吧,如果她這一巴掌和這些話都不能給李昱一些啟示的話,那李昱也是真的沒救了。
至於李昱會不會真的找正德帝辭去太子之位,杜雲彤覺得,李昱還沒這麼傻。
李昱直率歸直率,人雖容易被算計,但腦子這種東西,他偶爾也會有那麼一點的。
雖然在勾心鬥角上比著他的兄弟們顯得不大夠用,但作為一國儲君,隻會勾心鬥角是不夠的。
一個聖明的帝王,最重要的不是他心計多深,如何會算計人,而是會不會識人用人。
漢武帝,唐太宗,在識人用人方麵就做的很好,也成就了他們千古一帝的英名。
當然,在用人之外,太宗皇帝自身的能力也很過硬,但像太宗皇帝這種英名之主,可遇不可求,華夏上下五千年滿打滿算才出了幾個?
秦鈞生不逢時。
杜雲彤垂眸,尋思著如何把今日之事委婉地告訴秦鈞。
這種事是瞞不了秦鈞的,也沒必要瞞,如果李昱一直這樣下去,她覺得可以勸秦鈞放棄李昱了。
人生已經這麼不容易了,沒必要給自己找不自在。
“杜姑娘,你還好吧?”
轎攆外,突然響起七皇子李易的聲音。
杜雲彤眉頭微蹙。
那麼多的宮女內侍都是擺設嗎?怎麼這個時候放李易過來了?
李曇闖過來她還能理解,畢竟李曇頗受正德帝寵愛,太後宮裡的宮女內侍要給他幾分薄麵,但李易就不一樣了。
他是一個不受任何正德帝與太後喜歡的皇子,皇城之中最容易被忽視,也最容易被輕視的皇子,稍微得臉的宮女內侍,就能對他擺臉色。
他沒道理能過來的。
太後宮裡的阿貓阿狗都不是他能得罪的,更何況那麼多的宮女內侍了。
可他就是過來了,腳步聲還越來越近。
轎簾被輕輕掀開,李易溫潤的眉眼在陽光下呈現似水一般的溫柔。
李易的目光落在杜雲彤被李昱抓得紅腫的手腕上,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帶著幾分淺淺的關懷,輕聲道:“杜姑娘,可願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