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李易死,所以才會謀劃了這一切。
杜雲彤低聲輕歎,看了一眼李易,端杯輕抿著茶,道:“殿下找我,是想從我這聽到什麼?”
“讓我勸公主,還是勸你?抱歉,這種事情,我做不到。”
李易握著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縮,杜雲彤繼續道:“更何況,這種事情,旁人說再多也沒有用,勸慰隻是一時的,殿下今日聽進了我的勸,但明日呢?”
“殿下心有不願,縱然為廣寧公主走到那個位置,最後的結果,可能也隻是與懷烈太子一般。”
心不甘情不願地去做事情,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做。
“殿下,如果你是為廣寧公主去奪的嫡,那不如不去。”
李易其人,聰明才智有,用人待人有,若他為儲君,應當是一個比正德帝靠譜的帝王,但當遇到了廣寧公主時,他的做事的規則,他的底線,統統都被打破了。
這也是秦鈞之前為什麼不願意選擇輔佐他的緣故。
皇莊依山傍水,空氣極好,清風徐麵,李易額前未曾束起的碎發輕輕晃動。
桌上的茶水飄著淡淡茶香,騰起的雲霧模糊著他的眉眼,如夢似幻一般的不真實。
時間一寸一寸溜走,杜雲彤低頭抿著茶。
該說的,該做的,她都說了,也都做了,李易若還是執迷不悟,那她就可以勸秦鈞自立為王了。
秦鈞縱然有千般毛病,萬條缺點,但一顆忠心為天下,是沒得挑的。
時間的沙漏重新流轉,屋裡響起了李易的聲音:“謝姑娘教誨。”
杜雲彤抬頭,李易已經站了起來,逆著光,她有點看不大清李易臉上的表情,隻是依稀看到,李易清亮的眸子格外透徹,如銀河裡洗過的星辰,又如一汪清泉。
李易雙手合攏,高過額頭,向杜雲彤深深拜下。
杜雲彤忙起身避開,道:“殿下,使不得。”
讓旁人看到了,那還得了?
不過李易能想明白,她還是挺開心的,最起碼,以後秦鈞不會那麼累了。
一番推辭寒暄後,李易走出了杜雲彤的院子。
杜雲彤起身送他,正午陽光下,他的肩膀挺得筆直,如大雪之後愈發精神華茂的鬆柏一般。
這就對了嗎,一個二個的至於那般淡泊名利嗎?
她已經經曆過一個李昱了,再來個李易也是這樣的話,她怕不是會瘋。
還好還好,隻是虛驚一場。
李易比李曇心思透徹,聽得進彆人的勸。
杜雲彤微微鬆了一口氣,但仍不敢掉以輕心,讓暗衛們繼續留意著李易的行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管怎樣,多留心總歸是好的。
杜雲彤回屋坐定,繼續喝自己沒有喝完的茶。
茶是甘蘿葉,秦鈞原來說是庫裡快要放壞的,她不喝就扔了。
在她的步步緊逼,句句撩撥後,秦鈞終於彆彆扭扭承認,這茶葉是他特意給她尋來了,花了不少人力物力。
杜雲彤這才滿意,平日裡更喜歡喝了。
一邊喝茶,一邊吩咐下去。
送走了李易,她也不能閒著,院子裡還有一個馬逐溪,剛才在路上時不方便見麵細問,如今到了皇莊,她需要好好查問一番。
馬逐溪的才華她欣賞得緊,若能為秦鈞所用,對秦鈞來講,是如虎添翼,對於她來講,會減少她的工作量。
無論是為秦鈞,還是為她,她都要好好琢磨一番。
丫鬟們聽了吩咐,自去準備不提。
院子裡隨從丫鬟各司其職,薑勁秋一身素白武服,腰間係著鞭子,一手拿著一個白瓷瓶,走了進來。
丫鬟見她來了,連忙往屋裡引。
杜雲彤看了她一眼,再瞅瞅她手裡的小瓷瓶,恍惚間,好像明白了什麼。
忐忑不安這個詞,在颯爽明豔的薑勁秋身上出現時,可真是違和得緊。
抿了一口甘蘿葉,瞧了一眼薑勁秋腰間的鞭子,杜雲彤道:“馬逐溪身上的鞭傷,是你抽的?”
照顧馬逐溪的人來回,說馬逐溪除了闖到她馬車前受的傷之外,身上還有許多鞭傷,暗衛怎麼問,他也不說。
杜雲彤原本也挺好奇的,甚至還懷疑是不是鄭勉對馬逐溪下的毒手,如今瞧見薑勁秋這幅模樣過來,才發覺自己錯怪了鄭勉。
人家雖然頂替了馬逐溪的文章,但不一定壞事全是他做的啊。
罪過,罪過。
薑勁秋把瓷瓶往桌上一放,英氣的臉微微紅,但嘴上仍是不饒人,道:“是我抽的,怎麼?”
“他再罵世家沒甚好人,全是狼心狗肺奴顏卑什麼輩,我照樣照死裡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