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彤的話要聽,但王少斌的話,也著實難聽,他忍不了。
好在王少斌似乎是察覺到了來自秦鈞的殺氣騰騰,說起了杜雲彤:“然侯爺身邊有了杜姑娘,如困龍入水,寶刀得鞘——”
秦鈞眉頭微動,突然又不想殺王少斌了。
王少斌這話,似乎有點道理。
他也覺得,他身邊有杜雲彤挺好的。
上一世時,他勤勤懇懇平叛,兢兢業業立功,在契而不舍弄死三任皇帝後,終於被眾叛親離,落了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回想上一世的結局,秦鈞時常想不明白,究竟哪裡出了問題,他明明一心為大夏,為百姓,怎就落了個挫骨揚灰的待遇?
等到這一世,結識了杜雲彤後,秦鈞才知曉上一世的自己錯的有多離譜,若論戰功,他的確是大夏朝自建國以來的第一人,可若論起對大夏朝的破壞,他也是第一人。
他所以為的他的戰無不勝,更像是窮兵贖武,在百姓最需要修生養息的時候,他選擇連年征戰,最終百姓們不堪重負,他也死得其所——於戰場上被人偷襲,如秦家曆代將領一般,死在了沙場上。
就是死法有點窩囊,彆人是戰死,他是被偷襲至死。
委實窩囊。
可歎他自負驍勇,戰無不勝,妄想用自己的方式,平叛天下,給大夏朝帶來安穩和昌盛,卻不知,讓大夏朝最不得安慰的人,是他。
很多戰爭明明可以避免的,他卻一意孤行,執意開戰。
往事如潮水一般湧上心頭,秦鈞微斂著眼瞼,嘴角微微下垂。
杜雲彤的存在,教會他很多事情,教他克製,教他寬容,教他不戰而屈人之兵,如果他是削金斷玉的利劍,那杜雲彤便是包裹著劍身的鞘。
王少斌說得不錯,有杜雲彤,才有現在的他,沒有杜雲彤,他還是上一世被眾叛親離後死無全屍的殺神秦止戈。
時間一寸一寸溜走,王少斌繼續道:“故而,侯爺身邊若無杜姑娘,少斌不敢來投。”
寶劍銳利,但也傷人,誰願意冒著被一劍刺死的危險,去投靠一個未知的結果呢?
肯定是不願的。
秦鈞鬆開了陌刀,漠然道:“條件。”
秦鈞道:“我信王少斌是真心投誠。”
與其說相信王少斌,更不如說相信杜雲彤,杜雲彤的能力,足以讓這些恃才傲物的世家子弟心悅誠服,以至於真心相投。
更何況,齊家雖然虎踞青州百世,但終究不過是一方諸侯,在大夏朝仍得民心的時候,去與李姓皇朝相抗,是非常不明智,甚至目光短淺的決定。
王少斌是個聰明人,更是個通透人。
通透人,更懂得怎麼去趨利避害。
所以出身王家的王少斌,是根本不會拿王家一族的性命去冒險,幫助齊家搏一個希望並不大的未來。
秦鈞看了一眼杜雲彤。
昏黃宮燈下,杜雲彤秀眉微蹙,若有所思,不過須臾,她微微蹙著的眉尖舒展開來,熟悉的狡黠神色爬上她的眼角,柔軟白嫩的小手伸到他脖子的位置,手指輕點,挑著他的下巴,語笑晏晏道:“侯爺,我想到一個法子,既可以用來防備齊文心,又可以用來檢測王少斌的誠意。”
這個動作親昵卻又輕挑,秦鈞臉上漫上一抹不自然的紅,微微側臉,道:“什麼法子?”
“你過來一點。”
不過去。
她當真是仗著他的寵愛越來越放肆了。
“快點。”
少女的聲音如她相貌一般,嬌嬌軟軟的,而此時她又故意捏了下嗓音,聲音比往日更為清甜,像是鳥兒的羽毛拂過心口,癢癢的。
下意識的,秦鈞身體很是誠實地往杜雲彤身邊挪了挪。
溫香暖玉迎了滿懷,少女溫熱的氣息縈繞在他耳邊。
秦鈞身體微微一僵,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窗外月兒彎了又圓,杜雲彤道:“聽懂沒?”
緋紅漫上耳垂臉側,秦鈞停了一會兒,啞聲道:“你說什麼?”
“風太大,沒聽清。”
杜雲彤狐疑地往窗戶處瞧了一眼。
恩,窗戶緊閉著,莫說風了,連月色都難以灌入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