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就好了。”
廣寧公主用隻有他倆人聽到的聲音輕聲道。
粗鄙無禮,嗜血好殺,是蠻夷的天性。
蠻夷之間沒有男女大防,隻要看對了眼,倆人往樹林一鑽,便完成了生命的大和諧。
名聲、臉麵,在這個茹毛飲血的世界根本不存在。
什麼兄死弟及,什麼父子共用一女,在大夏名言禁止的事情,在這裡隨處可見。
這裡是身為女子的地獄。
廣寧公主身邊並無女子伺候。
她原本是用宮女陪嫁的,在蠻夷接到她的前一天,她把宮女們全部放走了。
沒必要讓旁人跟著她一塊去送死。
如今伺候她的,除了貼身隨侍的兩個蠻夷啞女外,便是帶著青銅麵具的蠻將。
天聾地啞,蠻王想讓她什麼消息也打探不出來。
啞女見廣寧公主回來,對她打著手勢。
一會兒蠻王過來她這裡。
廣寧公主揮手,讓啞女下去。
夜色越來越深,蠻王大步而來。
見廣寧公主挑弄著熏香,蠻王道:“以後就不用這勞什子香了。”
廣寧公主放下香爐,笑了一下。
蠻王忌憚她是夏人,一直給她用著避孕的東西。
大抵是薑度的那一箭作用頗大,徹底打消了蠻王對她的猜忌,不再讓她用香避孕。
說來好笑,蠻王不願意讓她生下蠻夷之後,她又何嘗希望懷上蠻夷之子?
互相算計罷了。
清晨的山風有些涼,蠻王走出營帳時,隨手給廣寧公主披上銀狐大氅。
修整一夜之後,蠻夷開始向山上的住所緩緩移動。
蠻王在前方開路,後麵亦有蠻夷注意防守,提防夏人再度來襲。
全員戒備,蠻王同父異母的弟弟奉屠來到廣寧公主身邊。
四個帶著青銅麵具的蠻夷抬著椅子的四角,廣寧公主圍著大氅,低頭挑弄著腕上的鐲子,漫不經心地看了奉屠一眼。
奉屠看向她的目光熱切裡又帶著幾分關心。
廣寧公主雙手平放在膝上,輕嗔道:“你還是快走吧,免得大王生氣。”
奉屠道:“我更怕你生氣。”
“油嘴滑舌。”
薑度跟在廣寧公主身後,眼觀鼻,鼻觀心,隻當自己什麼都沒看到,也什麼沒有聽到。
說實話,他挺佩服廣寧公主的,麵對著這樣的蠻夷,還能遊刃有餘穿梭其中。
山間的天空是湛藍,朵朵白雲點綴其中,行走的蠻夷驚動林中的飛鳥,飛鳥們撲騰著翅膀飛向藍天。
同一方藍天下,杜雲彤手握著蜀地送來的書信半晌無語。
她不是沒有猜到薑度會喬裝打扮混在蠻夷之中,她就是猜到了,所以對薑勁秋千叮嚀萬囑咐,要薑勁秋一定留在薑度身邊,時刻勸誡薑度不可如此行事。
可偏偏,薑勁秋被薑度支走了,領了二十萬大軍去援助秦鈞。
沒有薑勁秋在身邊,薑度行事再無顧及,戰勝蠻夷之後,便做蠻夷打扮混在了蠻夷裡。
如今她手裡拿著的書信是薑度的副將薑世忠寫的,要她不要擔心,說蜀地無憂,少府在行事之前,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而少府的行動軌跡,更是用薑家特有的東西留下的,他們必能隨著少府留下的提示,找到蠻夷的藏身之地。
若三月之後,少府仍不回轉,便由他帶領蜀軍,深入大山,蕩平蠻夷,為國儘忠。
放下書信,杜雲彤揉了揉眉心。
她怎麼不擔心?
蠻夷與夏人的長相並不相同,蠻夷的長相粗狂多胡須,夏人長相多俊美,薑度的麵容更是瀟灑俊逸,劍眉星目,行動之間,有著身為武將的氣宇軒昂,又有著世家子弟的儒雅風流,怎麼看,怎麼與醜陋粗鄙的蠻夷格格不入。
隻怕剛混跡蠻夷之中,就被人察覺了。
退一萬步講,薑度隱藏得非常好,沒有被蠻夷發現,可廣寧公主哪裡是個好相與的角色?
與廣寧公主合作,不異於與虎謀皮,前幾個試圖與廣寧公主合作的皇子,墳頭上的草都三丈高了。
最後一個與廣寧公主合作的人名叫李曇,雖然屍體沒涼,但這會兒還在秦鈞暗衛的關押之中,活得也不大如意。
前車之鑒這麼多,薑度是以怎麼的胸襟要去和廣寧公主合作呢?
杜雲彤頹然坐在椅上。
千雁從她手裡拿過信,看完之後輕聲道:“少府不恨公主?”
薑皇後和兩位太子都死在廣寧公主手裡,薑度竟然能心無旁騖毫無芥蒂與廣寧公主談合作?
杜雲彤道:“二叔事事以國事為重。況皇子奪嫡,本就殘忍異常,沒有廣寧公主,也有其他人。”
更何況,薑皇後的性子,本就不適合宮廷。
鮮活善良對愛情抱有期望的人,是與冰冷殘酷的皇城格格不入的。
嚴格來講,薑皇後是死在出身薑家身上。
若她不是薑家女,她可以自由自在的,嫁一個她喜歡的男子,相夫教子度一生。
可惜她是薑家女。
薑家女必須為後,不為後,天家寢食難安。
薑家一族,從來不是自由的,為了天下,為了李氏王朝,他們付出了太多太多。
曾經的薑度的兄長與姐姐,如今薑度與薑勁秋,他們時代相承,擔起守護大夏的重任。
杜雲彤鬆開手指,雙眼緩緩睜開,道:“我想去蜀地。”
千雁百靈一驚,手裡的東西也顧不得了,連忙勸道:“姑娘,萬萬不可。”
“侯爺不在,馬大人也走了,偌大天啟城,全部要靠您一個人盯著,您若是去了蜀地,這天啟城可就亂了套了!”
“先不說七殿下有沒有坐鎮京中的本事,單是一個虎視眈眈的太子殿下,就已經讓七殿下難以應對了,更彆提金鑾殿中的朝臣,和各大世家的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