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首發(2 / 2)

吾妹多嬌 蜀國十三弦 10076 字 3個月前

阿娘放下手中的書,去瞧埋在木樨下的青梅酒。

而她從樹上跳下來,小小的身子落入一個清瘦微冷的懷抱……

那頭爹爹聲音急切:“阿朝彆胡鬨,快下來,你哥哥還有手傷呢!”

她拿腦袋蹭哥哥的胸口,身側的少年薄唇微抿,沉啞的嗓音透著淺淡的笑意:“無妨。”

……

畫麵一轉,是滿目的人仰馬翻,血流漂杵。

她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緊握著,四處奔逃,卻在混亂的街頭走散。

她滿大街哭著跑著,喊哥哥的名字,可是再也沒有人回應……

混混沌沌間,又回到幼時在瓊園的場景。

身旁都是同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哆哆嗦嗦跪在一旁聽訓。

阿朝不想學琴,不想念詩,可是不學琴不念書,玉姑就會高高舉起戒尺,直往她身上落。

戒尺打在身上好疼啊。

無論她哭成什麼樣,玉姑都不肯饒了她……

睡夢中的阿朝緊緊蹙著眉,眼皮子似有千斤重,過往那些疼痛的記憶猶如潮水般將她整個人淹沒。

冷雨拍打著搖搖晃晃的船身,夜風的涼氣透過木製的船窗,絲絲縷縷地滲進來。

……

盛京之夜,蒼穹如墨。

一輛墨藍錦蓬四駕馬車在禦街疾行,黑夜中數十名帶刀護衛緊密跟隨,皂靴踩在路麵窪地鏗鏘凜然,低沉的兵器摩擦聲在秋夜裡透出難言的凜然之氣。

馬車內,謝昶眉心微皺,心口感應到某種情緒,隱隱泛著痛。

微弱的燭火描摹男人棱角分明的側臉,天生有種上位者的威壓。

他閉上眼,沉沉籲出一口氣,手中緊握的檀木夔龍珠串在昏暗的油燈下閃動著冷潤的光澤。

不多時,車速漸緩。

陰冷的夜雨中,牌匾上的“詔獄”二字顯得格外森然肅殺。

守門的侍衛看到來人的排場與馬車上的徽記,立即躬身拱手相迎:“不知首輔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涼夜尚有微雨,身邊的長隨抬高傘柄,亦步亦趨地將其迎進衙門。

謝昶負手邁入廊下,一身寬大的玄色袍服沒入幽黃燭火之中,暗繡的麒麟紋騰空而起,叱嗟風雲。

大晏朝的規矩,一品文官衣袍繡鶴紋,一品武職方為麒麟。

常服雖不拘小節,卻也無人敢穿。

謝昶平日這麼穿,晏明帝不說什麼,旁人更不敢置喙。

詔獄常年遍布血腥,刑架上的人早已麵目全非,手筋腳筋儘斷,血水混著漿水順著地麵裂紋蜿蜒開來,隻有一雙遍布血絲的渾濁雙目死死瞪著來人。

謝昶看都未看,便將手中密信扔進一旁的火堆,然後漫不經心地抬眼,“掙紮無用,將軍不如趁早招認。”

他的嗓音很沉,帶著三分低啞,在陰冷的牢房中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陰鬱。

刑架上鐵鏈劇烈搖晃,那人口中吐出一口鮮血,咬牙切齒道:“我要見陛下……讓我見陛下!”

他喉嚨亦被刑具燙傷,發出的聲音猶如困獸嘶吼。

這樣的聲音,謝昶再熟悉不過。

他一抬手,屏退獄中眾人,自己則慢條斯理地在那張布滿刑具的案幾前挑了一把鋒利的銀色短刀。

幽暗的燭火下,銀光劃過眼眸,謝昶麵色平靜無瀾,漆黑的瞳孔輕而易舉地掠過那人鮮血淋漓的手腕,然後牽唇笑了下:“通敵賣國,證據確鑿,將軍以為,陛下願意見你嗎?”

“謝昶!”

那人一口牙幾乎咬碎:“你鏟除異己,草菅人命,你不得好死!我張闊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謝昶置若罔聞,眉眼微挑,手中刀尖撫過那人手筋挑斷之處,一寸寸往下按壓,刑房登時響徹撕心裂肺的嚎叫。

刑架上的人昔日何等傲慢神氣,如同卻喪家之犬般,渾身不受控製地痙攣。

“這世上想要我命的人多了,將軍且早日下去排著吧。我蕭濯,悉數奉陪。”

最後那幾個字咬得微重,刑架上的人聞言猛然抬頭,對上那雙笑意涼薄的眼眸。

蕭濯……他竟然是蕭濯!

不、不可能……他早就該死了!

張闊下意識目光下移,看向謝昶的手腕,滿眼的不可置信。

多年前,他亦用同樣的手段對付了一名罪臣之子,分筋斷骨,踐踏折辱,折磨得僅剩一口氣。

七歲的孩子罷了,能有多強大的意誌力?

張闊根本沒想過他還能全須全尾地活在這世上!

可惜獄中燭火昏暗,看不真切他手腕是否有舊傷。

謝昶當然沒有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手裡的銀刀每沒入血肉一分,便是一陣穿雲裂石的哀嚎。

牢獄之外,便是見慣生死的錦衣衛也不由得繃緊了背脊,寒意從腳底直躥而上。

下一刻,張闊已經渾身僵直,一雙血眸直直瞪著前方。

活活地疼死了!

走出詔獄的時候,謝昶周身的氣息依舊冷得瘮人。

一旁的錦衣衛指揮使早已是他的人,見狀有些遲疑:“陛下那邊……”

“通敵賣國的罪名還不夠他死上千回?”

石架上的燈花在他麵上投落一片陰影,襯得那雙漆沉雙瞳愈發陰戾縱橫。

謝昶仍是那般遊刃有餘的模樣,隻是在擦拭指縫中的血漿時,忽然皺了皺眉。

胃裡翻江倒海,還有突如其來的、類似於心慌的情緒。

麵色幾乎在一瞬間煞白,甚至額頭都滲出一層薄汗。

他閉目凝了凝神,克製住那股想吐的欲望,隨手將棉巾扔給手底的長隨,轉身出了詔獄。

底下人瞧見他的臉色,都嚇得冷汗直流。

他們這位首輔大人雖是文臣,可向來殺伐決斷,手腕狠辣,談笑間斷人生死,詔獄裡手起刀落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從未有過今日這樣的反應。

與此同時,江上客船。

阿朝從噩夢中驚醒,一張小臉慘白得幾近透明,額間浮出細汗,手掌無力地撐著床榻,吐得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