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聞頭皮一緊。
葉白華和方天逸回來得也算巧，正好趕上方家推遲了一段時間的晚飯，於是在客廳裡沒聊幾句話，一群人就轉戰到了餐廳。
方老爺子今天是真高興，讓人拿出珍藏的老酒，親手給小輩們倒上，其他人想要代勞他還不願意，末了還笑嗬嗬道：“老頭子倒得酒，你們怎麼都得喝完吧？”
得到幾個人的點頭之後，方老爺子撫/摸著酒身，樂了一會兒，又歎了口氣。
“這還是阿銘和文怡剛談戀愛時，阿銘親手埋下的呢。”
“阿銘對文怡一見鐘情，我還記得，那一天他回來，很激動地找到我，跟我說，他遇到了一個很喜歡的姑娘，他覺得這就是他要共度一生的人。”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方老爺子看看方天聞，又看看方天逸，嘴角的笑容有些恍惚，“你們倆都這麼大了。”
“我以後，也有臉去見阿銘和文怡了。”
“祖父！”方天聞咬牙，“不要說這些！”
方老爺子這才回過神來，“瞧我說什麼呢？人老了，就是反應不及時。”
“來，喝酒。”
方老爺子舉起酒杯，微笑道：“敬未來。”
霍雲臻和葉白華到底是外人，不好說什麼，方天逸沒怎麼跟方老爺子相處過，自然也不知道說什麼，方天聞又不是個坦誠的人，此時又有葉白華和方天逸在，努力了幾次也沒說出個什麼來，隻好悶不做聲地舉起酒杯。
其他幾人也都舉起酒杯，方老爺子一飲而儘，長輩都以身作則了，小輩怎麼能不喝？
霍雲臻看著方老爺子這豪放的姿態，突然有了一絲不詳的預感。
他的酒量，有兩杯嗎？
按老爺子這喝酒方式，他今天都走不出方家大門！
霍雲臻試圖阻止，但是方老爺子實在是太高興了，他那邊酒杯一端，霍雲臻也想不出什麼阻止的辦法，就隻能默默跟上。
兩杯了。
霍雲臻冷靜地想，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覺得自己沒什麼實感。
不能再喝了。
他在心裡警告自己。
方老爺子在說著些什麼，每一個字眼都從霍雲臻耳旁飄過，他聽得清清楚楚，但偏偏不往腦子裡走，所以當方老爺子看向他的時候，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霍雲臻呆愣了幾秒，冷靜點頭，“您說得對。”
霍雲臻和方老爺子的眼睛對上，一片清明，竟然沒露餡。
方老爺子大笑，拉著霍雲臻喝酒，說是要和霍雲臻做個忘年交。
霍雲臻：“……”
看著酒杯裡澄澈的液/體，霍雲臻腦海中飄過了幾個字。
躲不過的第三杯。
第三杯下肚之後，第四杯、第五杯、第六杯還會遠嗎？
當霍雲臻喝完第六杯的時候，他的腦子已經有些不清醒了，但是當他不說話、麵無表情地坐在那，用一隻手撐著腦袋，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時，還是很能唬人的。
“阿臻？阿臻？”
霍雲臻聽到有人叫他，但是他反應不過來，而那個聲音也沒有放棄，孜孜不倦地叫著他，讓霍雲臻有些煩躁。
好吵。
霍雲臻順著聲音望了過去，表情冷淡，但是葉白華卻能看穿那雙眼睛下的茫然。
他喝醉了。
葉白華冷靜地想著。
“我以前給你添了不少麻煩，”葉白華聽到自己這麼說，“敬你一杯。”
刹那間，桌上其他兩個人直直地望過來，眉心不約而同地皺起，隻是一個不爽，一個不爽中透著茫然，看起來還蠻有兄弟樣的。
方老爺子到底年紀大了，這些天又沒怎麼休息好，早早就離場了，將空間留給年輕人。
霍雲臻腦子木了，根本反應不過來，他定定地看了旁邊那人好久，迷迷糊糊地想，剛剛旁邊的人好像不是這個啊。
葉白華仰頭喝了那杯酒。
托方老爺子的福，霍雲臻都成條件反/射/了，於是他搖搖晃晃地拿起麵前那杯酒，雖然灑了不少，但還是一飲而儘。
葉白華定定地看著霍雲臻，雖然他總是囑咐霍雲臻吃飯，但是霍雲臻明顯沒把那些話當回事，這才多久沒見，霍雲臻少說瘦了一圈。
就這麼不會照顧自己嗎？
或者說，跑路的霍雲臻，也不是很愉快？
那為什麼還要跑呢？
葉白華又給兩個空了的酒杯倒滿了酒，然後重新舉起酒杯，“還有一件事，一直沒好好謝謝你，你應該知道我說得是什麼事吧？”
那些字眼從霍雲臻耳旁飄過，壓根沒鑽進霍雲臻的耳朵，隻是葉白華一直看著霍雲臻，讓霍雲臻潛意識地覺得自己應該回應些什麼。
於是他點了點頭，字正腔圓道：“你說得對。”
然後霍雲臻喝了第八杯酒，甚至搶在葉白華一飲而儘之前。
於是葉白華又給兩個人倒上，再一次舉杯，“這一杯也是為了感謝你。”
方天逸有些坐不住了，在他想要阻止的時候，被方天聞攔下了。
“彆說話，有些膽小鬼需要酒精才能勇敢。”
方天逸皺起眉來，方天聞端起酒杯，“你沒發現他自己有意放任這一切嗎？要不然怎麼會喝這麼多？他還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嗎？”
“再說了，”方天聞頓了頓，低頭喝了口酒，“你看他那樣子，少喝一杯多喝一杯有區彆嗎？”
方天逸看了眼霍雲臻，老實說，差彆確實不大。
但……
“他不是膽小鬼。”方天逸冷冷道。
方天聞沉默了一會兒，道：“再勇敢的人，也有缺乏勇氣的一刻。”
方天逸看向方天聞，用力捏住手裡的酒杯，“你在說誰？”
方天聞沒說話，隻是將杯子裡的酒全喝了，然後又到了一杯。
方天逸：“？”
“我。”方天聞又喝了杯酒，簡短道。
方天逸：“？”
方天聞站了起來，神情嚴肅，“之前的事，對不住了。”
方天逸：“？”
“對不起。”方天聞似乎在斟酌措詞，“你姓方，是方家人，這裡是你的家，你回到這裡完全沒有問題。”
“是我嫉妒你，才會搞那些事。”
“抱歉。”
方天逸：“……”
他大腦一片空白，倉促間看著麵前的酒。
嗯，他肯定是喝多了，這都出現幻覺了。
方天逸就酒杯湊到嘴邊，然後一仰頭，一杯酒就喝下去了。
好困，眼前是不是都模糊了？
看，他果然喝多了。
在葉白華又一次給霍雲臻敬酒時，霍雲臻終於不喝了。
葉白華叫了他好幾聲，霍雲臻都沒有回複，他飲下那杯酒，湊近霍雲臻，輕輕道：“阿臻？”
就在葉白華以為霍雲臻依然不會理會他的時候，霍雲臻突然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因為站不穩，直接又跌回了椅子上。
可能是疼了，霍雲臻眼底浮現出些許水霧，他喃喃道：“……我想回家。”
那一刹那，一種不知名的情緒擊中葉白華，讓他手腕都有些發軟。
“那，”他的聲音發啞，“我送你回家？”
霍雲臻茫然地望向他，搖搖晃晃地想要站起來，“你……是誰？”
“葉白華，”葉白華抓住霍雲臻的手，防止他像剛剛一樣跌倒，“我是葉白華。”
“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方天聞淡淡道：“你們可以在方家住一晚。”
頓了頓，方天聞喊道：“白伯，送他們倆去客房。”
葉白華已經扶好了霍雲臻，“你沒聽到嗎？他想回家。”
“你有他家鑰匙嗎？你知道他家密碼嗎？”方天聞冷笑，“光知道個位置有什麼用，你能把人送到臥室裡？”
“人都醉成這樣了，你以為我們能放心你自己帶著人走？”
葉白華的表情有些陰鬱。
方天聞也毫不退讓，“上去住客房，你照顧他。”
“或者，一起送他回去。”
方天聞反手指了指方天逸，重複道：“我們三，一起。”
方天逸也站起來，重複道：“一起。”
不過他沒看方天聞，一眼都沒有。
一對二，還是在人家的地盤。
葉白華看著迷迷糊糊的霍雲臻，退了一步，“我和他一間房。”
作者有話要說：
霍雲臻：這不叫退讓QAQ！
所有小可愛都有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