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醫院的時候，祝長亮已經恢複常態了，他們先去找了祝夫人，在祝先生被推進手術室之前，隔著防護罩見了祝先生一麵。
但是祝先生有沒有看到祝長亮，那就沒人知道了。
祝夫人看起來還好，但祝長亮知道他母親有多麼緊張，他上前抱住他的母親，輕輕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自祝長亮進入青春期之後，一直到現在，這種溫情的舉動，已經很少出現在他們母子之中了。
祝長亮總是覺得這不夠男子氣概，太小孩子氣之類的，拒絕來自於母親的擁抱和安撫，和父親那邊自不用說，能安生不吵架就不錯了。
祝夫人知道這是來自於祝長亮的安慰，她伸手拍了拍祝長亮的腦袋，小聲道：“你爸他還不讓我告訴你，說什麼怕你崩了，怎麼會？我的兒子我不知道嗎？才不會崩。”
說著，她露出一個略帶孩子氣的笑容，“看吧，還是我了解我兒子，果然又是我贏了吧？”
“等一會兒你爸出來，我們就告訴他，讓他再輸一場。”
祝長亮握住他母親的手，勉強勾起唇角，用一種近乎於溫馴的態度說道：“好。”
母子倆說了會話，安靜地等待在手術室外，他們從彼此手中汲取力量，霍雲臻往遠處站了站，並沒有打擾他們。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手術室的門打開，醫生護士推著營養倉出來，外層的防護罩依然沒有撤下來，祝長亮等人齊齊望過來，雖然沒有說話，但眼底早就將想要說的話傳遞出來。
“手術還算成功，”祝長亮等人還未來得及鬆口氣，醫生又道，“但，祝先生的情況，比較複雜。”
“對術後護理的要求比較高，看祝先生數值的恢複情況。”
“必要時，祝先生還需要再進行一次手術。”
醫生將人請進了辦公室，跟人細細分析祝先生的情況，霍雲臻自然是不好跟進去的，但是剛剛在手術室外那兩句話他還是聽見的。
霍雲臻想了想，還是給方天聞發了個視頻通話，方家因為方天聞，常年接觸各個星球的名醫，方家老宅也請了不少厲害的醫師鎮著，祝長亮說不定正需要。
方天聞那邊自然是沒有不同意的，答應得十分爽快，說祝長亮需要的話，隨時可以來找他。
霍雲臻找了個機會，跟祝長亮說了這件事，把方天聞的聯係方式給了祝長亮，讓祝長亮儘管聯係方天聞。
一時間，祝長亮神情複雜，他長吸一口氣，鄭重道：“謝謝。”
“這有什麼？”霍雲臻第一次見祝長亮這般鄭重，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張口。”
頓了頓，霍雲臻有些不好意思，“你是我第一個朋友，祝長亮。”
祝長亮伸手抱了霍雲臻一下，很快放開霍雲臻，聲音微啞，“你也是我第一個朋友，霍雲臻。”
兩個人難得這麼認真地叫著對方的名字，霍雲臻微微側開頭，祝長亮很快也低下頭，他想，或許永遠定格在朋友這裡，也沒有什麼不好。
起碼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他還配不上霍雲臻。
比起父母意外去世、一手撐起整個霍氏、讓霍氏屹立不倒至今的霍雲臻，他實在太弱小了，父母到底將他保護得太好了，一點風吹雨打他變慌了手腳。
何時見過霍雲臻慌呢？
所以他以前，到底是怎麼敢瞧不起霍雲臻的呢？
憑外界給他那點小名聲小誇獎？還是因為霍雲臻的那些壞名聲？
那時候的他，真的太可笑了。
最可笑的是，他明明了解霍雲臻的為人，知道以前的自己過於狹隘，但直到這一刻，為他兜底的人倒下，他才突然發現他和霍雲臻之間的距離。
“你該長大了，阿亮。”
在上一次與父親發生爭吵時，父親這句話對祝長亮來說簡直是會心一擊，他憤怒地與父親爭吵，而現在，他才突然發現，父親其實沒有說錯。
“你放心，我不會那麼容易倒下的，”祝長亮看向病房的方向，“我家裡人，需要我。”
“我知道。”霍雲臻輕聲道，“我們祝小少爺，哪裡是那麼容易被打倒的人呢？”
那種肯定，對當時的祝長亮而言，彌足珍貴。
他們相視而笑，祝長亮並沒有再說謝謝，但是他知道這一笑之中到底包含了什麼。
當天晚上，祝長亮守在醫院，他讓祝夫人休息，祝夫人倒也沒和他爭，雖然睡不著，但也強迫自己閉目養神。
第二天，祝先生的身體數值發生了些改變，主治醫生又跟祝長亮分析了幾句，覺得第二次手術是無法避免的，祝長亮與祝夫人商量過後，聯係了方天聞。
方天聞那邊霍雲臻早就聯係過了，自然是滿口答應，毫不推辭，很快就帶著祝長亮需要的醫師過來了，還答應幫忙聯係另一位名氣極高但目前不在帝星的醫師。
祝長亮鄭重道謝，方天聞揮了揮手，渾不在意道：“小事。”
“你是阿臻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