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政使司乃一省錢糧總彙,錢俊臣要去做的布政司經曆雖然隻是藩司的屬官,但這個屬官卻是如假包換的肥缺。全湖北那麼多州縣的正堂無需巴結他但也不敢得罪他,就算一個州縣一年隻孝敬兩百兩,恒源錢莊幫著墊的四千兩也很快能賺回來。
再想到何恒很快便能成為內閣中書,連周興遠那個蹲過刑部大獄的犯官都搖身一變為兩江總督的幕友,韓秀峰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又不好意思再去找張館長打聽,想來想去乾脆不想了,一門心思翻建擴建會館。
富貴為了籌銀子補缺比韓秀峰更急,天天跑會館去等信。
韓秀峰借口官老爺們沒點頭,一連晾了他五天,見他快急瘋了才請中人過來立據把隔壁的院子買下了。
房契到手,給了三百兩銀票,但這買賣並沒完,富貴嘴上說不反悔,但幾乎可以肯定最多等到明年他就會跑來“找補”。而隻要是土地房產買賣,衙門一般都會偏袒賣家,按例他至少能“找補”兩次,不過將來要找給他多少銀子是將來的事,韓秀峰不但不會管甚至連提都沒提。
就在他讓工匠們把剛盤下的院子推動重建之時,費二爺、劉山陽和榮昌縣鮑舉人經過近兩個月的奔波,終於乘船來到了朝天門碼頭。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看著碼頭上忙碌的腳夫,聽著親切的家鄉話,離家十幾年的費二爺激動得熱淚盈眶。劉山陽能理解他此時此刻的感受,扶著他道“二爺,要不我陪您老一起上岸送信,送完信再去寒舍小住幾日。”
費二爺緩過神,回頭道“始真,你出門這麼久到了家門口哪能不先回去看看。信由我和淩雲上岸送,你不用上岸,直接讓船家送你回江北。”
“是啊始真,令尊抱病,你還是先回去吧。”鮑舉人深以為然。
劉山陽不想就這麼回去,沉吟道“二爺,要不這樣,我先回江北,我表弟陪您二位去給誌行家送信,把信送到之後再讓他找個客棧安排你們住下。我明天一早就過江跟你們會齊,然後一道去拜見顧老爺。”
“這樣也好,不怕你笑話,離家這麼久,巴縣城又這麼大,真擔心進了城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好,我們就此彆過。”劉山陽不想讓韓家人覺得他沒禮數,轉身囑咐道“三弟,把在武昌置辦的禮物帶上。”
“曉得。”
“見著韓夫人記得幫我問個安。”
“哥,我做事你放心,絕不會失了禮數。”
他們三人一看就是讀書人,眼尖的幾個川幫腳夫甚至認出了劉山陽,不然早跟打劫似的跑上船搶著背行李了。
劉山陽不曉得他們中有人認得自給兒,先自報家門,等一幫腳夫躬身行完禮之後掏出一把銅板,喊了兩個看上去比較老實的上船來幫二爺和鮑舉人背行李,一直把費二爺和鮑舉人目送到城門口,這才讓船家撐船去江北。
讓費二爺倍感意外的是,他們剛走進朝天門甕城,一個又瘦又黑的小腳夫飛快地追了上來,邊跟著走邊小心翼翼地問“二位老爺是從京城回來的吧”
費二爺本就沒啥舉人老爺的架子,好不容易回到老家見著同鄉就覺得親切,笑問道“正是,小兄弟,你是咋曉得的”
“我見您二位跟劉老爺坐的是一條船”
“你認得劉老爺”
“江北廳就那幾位舉人老爺,我們這些在碼頭討生活的誰不認得,”小腳夫咧嘴一笑,又得意地說“不怕二位老爺笑話,在京城我也有人,說不定您二位也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