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角斜、富安和安豐的士紳來吃酒?”
“不隻是吃酒,還要請那些士紳明天一道觀禮。”
“觀啥子禮?”
“複建鹽捕營的大禮,這麼大事能不擺香望闕磕拜,能不敲鑼打鼓放炮?”韓宸笑了笑,接著道:“不過這些事用不著你我操心,顧院長已經讓他侄子顧謹言去張羅了。”
“這就這些?”
“不止這些。”韓宸從任鈺兒手中接過茶,輕描淡寫地說:“陸大明和梁六那些人,郭大人不但一個不落全收下了,還讓他們接替梁九等人做親隨,過幾天跟著一道去巡察各場,讓梁九他們留在海安跟你一道操練即將入營的新兵。”
韓秀峰意識到郭沛霖這是要收陸大明等人的心,隻要讓陸大明、梁六他們在身邊做一兩個月親隨,那陸大明等鄉勇就會死心塌地為他效力,就會真正變成他郭沛霖的人。而把已死心塌地為他郭沛霖效力的梁九等人留在海安,又可以把即將入營的那兩百多新兵變成他沛霖的人。
再想到顧院長、王千裡等士紳這會兒全在鳳山,韓秀峰禁不住笑道:“看樣子我用不著等到明年開春再走。”
想到郭沛霖把他和韓四苦心經營那麼久的這點家底照單全收,韓宸心裡真有些不是滋味兒,緊盯著韓四笑道:“誌行,你還真是拿得起放得下。”
“裕之,俗話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不但我韓秀峰要拿得起放得下,該放下的你一樣要放得下。相信我,有時候吃虧就是福,何況你也沒吃虧。現而今都已經是以運判署理安豐鹽課司大使了,你還想咋樣?”
“你想哪兒去了,我隻是覺得……”
“覺得啥,是不是覺得郭大人沒把你當自個兒人?”韓秀峰反問一句,放下茶杯勸慰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郭大人之所以養兵練兵,一是未雨綢繆做最壞打算,二來未嘗沒有坐待良機建功立業的想法。換言之,手裡沒兵是萬萬不成的,這兵權是不會輕易交給彆人的。”
“也是,我韓宸就算跟那些個鄉勇一樣死心塌地為他效力,也隻是幫著籌籌糧餉,又領了不兵,上不了陣,打不了仗。”韓宸苦笑道。
“話也不能這麼說,你真要是跟張翊國一樣豁出去,郭大人一樣會另眼相待。但你我跟張翊國不一樣,千裡為官隻圖財,你我是出來做官賺錢的,不是來跟賊匪拚命的。”
“這話說得在理。”韓宸深以為然,想想忍不住笑了。
確認同鄉沒因此而對郭沛霖心存芥蒂,韓秀峰終於放下了心,想想又好奇地問:“鳳山那邊還啥新鮮事?”
“你中午說的那個閒散宗室,郭大人擔心他留在海安礙事,讓潘二明天下午帶他回泰州,讓他今後在運司衙門呆著。”
“讓景華去泰州也好,不過就算是擺設也不能讓人家啥也撈不著。”
“這你放心,郭大人交代了,隻要那個景華聽話,不要給運司添亂,一年給他一千兩。”
“這還差不多。”
想到今天發生的那些事,韓宸笑道:“誌行,郭大人讓你明年開春再走,分明是擔心你要是現在就走,他一時半會間沒法兒跟你我之前一樣,把顧院長等本地士紳和梁六、梁九、陸大明、薑槐、陳虎他們擰成一股繩,其實接下來鹽捕營的操練和那些鄉勇編練,不但不用我們操多少心,甚至操太多心反而不好。”
“我早想到了,所以對我而言就剩下一個差事,就是去上海辦槍。”
“打算啥時候動身?”
“本來想過幾天就動身的,甚至想做個順水人情把張光成一家順路送到上海,後來想想各場的錢糧要月底才能解運到這兒,沒銀子拿什麼去跟洋人買槍。並且就這麼走顧院長和陸大明他們可能會多多少少有些想法,所以我打算下個月中旬動身。”
韓秀峰指指外麵的那一口口大木箱,接著道:“我這一走就不打算回來了,畢竟買槍不是買米買菜,就算有銀子一時半會兒也不一定能買著,說不定要在上海等著賣家交貨。再就是賊匪現而今在西征北伐,西邊在打仗,北邊也在打仗,想回家隻能從上海走。”
“乘辦漕糧的沙船出洋走海路去天津衛,再經直隸、山西、陝西回川?”
“出來不容易回去也不容易,要是林鳳祥和李開芳一口氣殺到了直隸乃至京城,這條路就沒法兒走了,到時候隻能從上海乘船去兩廣,經雲南、貴州回四川。”
想到韓四回鄉這一路說不定要走上個一年半載,韓宸不禁歎道:“都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現而今難走的又何止蜀道。”
韓秀峰深以為然,端起茶杯苦笑道:“這兵荒馬亂的,外麵的這些大路小道比蜀道還要難走!古人雲:少不入川,老不出蜀。這次回家之後,我韓四就算窮死餓死也不會再出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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