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日進鬥金(二)(1 / 2)

韓四當官 卓牧閒 5465 字 7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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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賢在小山東的躬請下,邁著四平八穩的官步走進名為“聽雨軒”,而事實上隻比他家門房大一點的花廳裡。

坐下等了片刻,小山東提著水壺來沏了一杯茶。慶賢微笑著道了聲謝,端起茶慢慢品了起來。神色從容、待人和藹,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真能讓人感受到官宦世家子弟的風範。

但韓秀峰很清楚他遠沒看上去這麼從容,走進來拱拱手,坐下寒暄了幾句,便開門見山地問:“老兄今兒個光臨寒舍,不隻是慶賀秀峰喬遷新居這麼簡單吧?”

正如韓秀峰所料,慶賢表麵上很淡定,心裡卻緊張、難受甚至憤怒到極點。

他本以為老爺子已經為之前的事付出了代價,都已經從大學士被貶為工部員外郎,過去的事應該已經過去了。而他這些年也是謹小慎微,實心辦差。

年前長毛北犯,他上折子奏請硝磺火藥軍器等物,應嚴防盜取私賣。京城內外,應拏拿奸匪。皇上不但照準,還下旨命京營各管官督飭兵丁,嚴密防護。並命步軍統領核查京城內外花爆作坊存留硝磺,杜絕逆匪私行購買。嚴查奸民將鳥槍腰刀等軍器,私行夾帶出城。

今年三月,皇上按例赴先農壇祭祀伏羲神農氏、山川神祗、值年太歲等諸神,再移駕耤田所,扶犁而作,躬耕三推,複加一推。然後禦觀耕台,命豫親王義道、克勤郡王慶惠、成郡王載銳各五推。又命他這個通政司參議跟戶部尚書文慶、禮部尚書徐澤醇、刑部尚書朱鳳標、工部尚書花沙納、署戶部右侍郎靈桂、禮部右侍郎文清等文武大臣各九推!

當時真以為皇上不再計較之前的事了,結果洋人的兵船一到大沽口,皇上又下旨申斥,氣得老爺子潑墨揮毫,寫了那幅大不敬的對子,還生怕彆人不知道竟把對子掛在正廳裡。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事實上早在三五天前他就做好了被圈禁甚至被賜死的最壞打算。之所以表現得如此從容,隻是想就算死也要死得有點尊嚴。

見剛做了幾天同僚,之前隻見過一麵的韓秀峰明知故問,慶賢不想再繞圈子,緩緩站起來整整衣裳,微微躬身行了一禮,不卑不亢地說:“稟韓參議,慶賢是奉旨前來聽用的。”

“聽用?”韓秀峰緊盯著他問。

士可殺不可辱,慶賢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覺得皇帝讓他來韓秀峰這兒聽用就是在羞辱他,“韓老爺”這三個字實在說不出口,再次拱拱手:“慶賢聽候韓參議差遣,韓參議需要慶賢做什麼儘管吩咐!”

韓秀峰早知道他是個聰明人,卻沒想到都大難臨頭了,他非但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哀求,並且一反之前那彬彬有禮的君子之風,變的如此桀驁不順。

他一定是不甘心、不服氣,甚至跟他爹一樣對皇上充滿怨恨。再想到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乾得出來,韓秀峰意識到不能就這麼開口跟他要銀子,一定得想個法兒讓他心甘情願地出。

“慶賢兄,實不相瞞,您家的事兒秀峰聽說過一些。”韓秀峰一邊招呼他坐,一邊不緩不慢地說:“您剛才說是奉旨來我這兒聽用的,那您曉不曉得我是做什麼的,或者說皇上命我做什麼事,辦什麼差?”

慶賢沒坐,就這麼站在韓秀峰麵前冷冷地說:“慶賢不知,慶賢乃戴罪之身,也不想知道這些。”

韓秀峰笑看著他問:“啥也不知道,那老兄來我這兒聽啥子用?”

慶賢沒想到眼前這個捐納出身的不學無術之徒居然會露出笑容,更沒想到眼前這個幸進小人會問這些,一時間竟被問住了,一臉茫然,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看看吧,這便是皇上命秀峰辦的差事。”韓秀峰從袖子裡取出一道折子,仔細謄寫的那道早上已托肅順呈上去了,這道是王乃增執筆的,是打算留著存檔的。

慶賢鬼使神差地接過折子,打開仔仔細細看了起來,看完之後大吃一驚,緊盯著韓秀峰依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韓秀峰從他手中接過折子,輕輕放到一邊,意味深長地說:“慶賢兄,其實秀峰剛聽到信兒時跟你一樣納悶,心想皇上派誰來聽用不好,非得派你來。現在想想,皇上未嘗沒有讓你家從哪兒跌倒,再從哪兒站起來的意思,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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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賢沒想到皇帝竟會讓韓秀峰乾這個,再想到韓秀峰剛說的那番話,心中頓時燃起一絲希望,竟喃喃地問:“皇上真是這麼想的?”

“聖意難測,秀峰不敢妄自揣摩。”

“應該是,不然皇上也不會讓我來這兒。”

“慶賢兄,秀峰以為不管是不是,你既然來了,不妨既來之則安之。”韓秀峰站起身一邊邀他坐下,一邊語重心長地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我身為臣子,可不能再惹皇上不高興。”

“韓老弟說得是,慶賢糊塗。”

“你我是同僚,在我這兒犯糊塗沒事,出了這道門兒可不能再犯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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