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1 / 2)

韓四當官 卓牧閒 9530 字 7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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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賜舉人大致可分三種,一種是參加過三次鄉試都沒能中式的八十歲以上的士子,合例者可請旨賞給舉人或舉人副榜(副貢);一種是大學士周祖培之子周文龠和吏部尚書翁心存之孫翁曾源那樣的蔭生。

前者就算獲賞舉人也不會參加會試,就算參加會試能金榜題名,也因為年事已高做不了官。後者不但出身書香門第,並且早早地入國子監讀書,有的甚至考上了內閣中書,或在國史館、典籍館當差,加之其父兄或其祖父位高權重,彆人巴結他們還來不及,不會說三道四,更不會瞧不起。

還有一種純屬是因皇上高興獲賞的,比如乾隆爺喜好巡幸,每次出巡見”小民扶老攜幼,夾道歡迎”便龍心大悅,不是減免應征錢糧,就是撥給銀兩填補地方上因維修行宮所造成的虧空,以示體恤,有時候還賜商人食。

見士子迎鑾獻賦那就更高興了,幾次下旨分彆考試,優者分一二等,一等五人,舉人賞給內閣中書,照例挨次補用;貢生、生員賞給舉人,準一體會試;獲二等者四人,各賞緞一匹,這就仿佛額外開了“恩科”。

乾隆爺可以這麼做,不等於今上也可以。

鄭親王端華不想因為這點事引起軒然大波,又實在想不出個好辦法,乾脆跟往常一樣把這棘手的差事交給同父異母的弟弟肅順去辦。

肅順沒想到皇上會賞韓四這麼個恩典,很清楚相比加官進爵,這才是韓四真正想要的。回家的這一路上追悔莫及,覺得這麼簡單的事早應該想到的,如果能在皇上前頭想到,能幫韓四跟皇上求個出身,那韓四一定會對他感恩涕零。

再想到皇上既沒讓軍機處擬旨,也沒命內閣擬旨,反倒讓肚子裡同樣沒多少墨水的端華辦這差事,肅順又露出了笑容。

“稟老爺,焦老爺和伍老爺已經到了,正在花廳等您。”

“知道了,爺先進去換身衣裳,請他們稍候。”

“嗻。”

伍肇齡和焦佑瀛不知道肅順差家人請他們趕緊過來究竟有什麼事,正喝茶閒聊,肅順換上一身行褂走了進來,二人急忙起身行禮。

“二位免禮,說正事……”

肅順說完事情的來龍去脈,隨即指指著家人剛準備好的筆墨紙硯:“皇上既沒讓軍機處擬旨,也沒命內閣草擬,可見皇上心裡跟明鏡似的,知道他們不但不待見誌行,甚至會進言諫阻,所以才把這差事交給咱們。二位滿腹經綸,妙筆生花,接下來就看二位的了。”

伍肇齡同樣沒想到皇上竟打算賞韓四舉人出身,打心眼裡為韓四高興,不禁笑道:“誌行果然聖眷恩隆,隻是這諭旨不大好草擬。”

既瞧不上曹毓英,更瞧不起韓秀峰的焦佑瀛,心裡則有些酸溜溜的,走到書桌邊沉吟道:“大人,崧生兄,以佑瀛之見這諭旨倒不難草擬,而是難在何以服眾。”

“桂樵這話說在點子上,”肅順放下茶杯道:“所以咱們得把這差事辦漂漂亮亮,讓那些迂腐之輩說不出什麼。”

“總得有個由頭,想堵住悠悠之口談何容易。”焦佑瀛緊鎖著眉頭道。

“其實也不難!”肅順胸有成竹地笑道。

“佑瀛愚鈍,懇請大人明示。”

“桂樵,你之所以不知如何下筆,那是因為你跟誌行不熟。”肅順回過頭,笑看著伍肇齡道:“崧生兄,你跟誌行乃同鄉,對誌行最熟悉。他並非目不識丁,他之所以沒能科舉入仕,隻能走捐納的緣由,你最清楚不過。”

伍肇齡反應過來:“大人是說可以在冷籍上做做文章?”

“正是!”肅順走到二人身邊,得意地笑道:“所以咱們不但要幫皇上草擬一道諭旨,還得擬一道折子,擬好之後再找個合適的人遞上去。”

伍肇齡下意識問:“翰林院編修吉雲飛如何?”

肅順權衡了一番,搖搖頭:“吉雲飛份量不夠,崧生兄,你再想想,有沒有更合適的人選。”

“要說合適,吏科給事中伍輔祥最合適。可這終究是得罪人的事,得罪的還是老家士紳,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幫著這上這道折子。”

“伍輔祥跟誌行不是同鄉嗎?”

“大人有所不知,他跟誌行的確是同鄉,並且兩家離得不算遠。但他祖籍廣東,他是客家人,這兩年因為貴州鬨教匪,擔心老家安危,知道誌行在老家率團練辦理防堵才去過幾次會館,之前根本沒把自個兒當四川人,這同鄉自然也就無從說起。”

“此一時彼一時,誌行幫他保住了老家,這天大的人情他不能不還。再說他既然沒把自個兒當重慶府人,也就不會在乎重慶的那些士紳高不高興。”

“大人所言極是,要不我先去找找他,探探他的口風。”

“那就速去速回,這事得趕緊辦,免得夜長夢多。”

“大人如此抬愛誌行,誌行知道了一定感激不已。”

“我要他感激什麼,再說事還沒辦成呢。”

……

韓秀峰不知道肅順正為他的事忙得不亦樂乎,更不知道伍肇齡正在為他奔走,隻知道等皇上降下諭旨今後就是舉孝廉。

人逢喜事精神爽,從宮裡出來沒回會館,而是直奔“厚誼堂”。

他這個“老掌櫃”回來了,林慶祥等通譯急忙放下手中的事來到展廳拜見。跟眾人寒暄了一會兒,便讓眾人回各房接著辦差,然後跟王乃增、慶賢和剛大開了半天眼界的劉山陽說起公事。

“這是中午剛收著的詳細戰報,說戰報其實不合適,因為葉名琛和柏貴壓根兒就沒下令防守。”慶賢翻出夾在卷宗裡的照片,苦笑道:“西夷攻城時他在校場看鄉試馬射,真叫個臨危不亂。不但沒下令駐防八旗、綠營及水師反擊,甚至安撫那些被槍炮聲嚇得驚慌失措的文武官員,說什麼不會有事,說英夷很快就會撤兵,結果西夷不但沒撤,甚至攻入內城把他的總督衙門搶掠一空!”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看著南海分號通過票號寄回來的一張張照片,韓秀峰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慶賢接著道:“咪夷嘴上聲稱‘中立’,卻出動原本停泊在香港的三艘炮船配合英夷行動。咪夷駐香港領事凱南和駐廣州領事柏雷助紂為虐,親率其海軍陸戰隊幫同英夷攻城。凱南先是親自把咪旗插在被轟開的城牆缺口上,隨後將旗幟帶入城內,甚至向城內的無辜百姓開槍。

英夷燒殺搶掠時,柏雷也沒閒著,他跟著英夷衝進總督衙門,正好遇著英夷主帥西馬縻各。經西馬縻各首肯,他也搶走了不少財物。還在香港的報紙上大言不慚地聲稱,那是他在總督衙門拿的什麼紀念品。”

韓秀峰扔下照片,冷冷地說:“這算啥子中立,一丘之貉,全不是好東西!”

慶賢整理好照片,苦著臉道:“皇上要是看到這些,一定會龍顏大怒。四爺,您說這些事要不要據實陳奏?”

韓秀峰想了想,低聲問:“現在有多少人知道咱們在打探夷情?”

慶賢沒想到韓秀峰會問這個,連忙道:“除了幾位軍機大臣和鄭親王、怡親王、肅順大人之外,大學士周祖培,吏部尚書翁心存,兵部尚書花沙納和陳孚恩也知道,但他們隻是知道,從未來過書肆,甚至都不知道書肆在哪兒。”

王乃增補充道:“知曉我們打探夷情的王公大臣中,就恭親王和文中堂來過。您進來時可能沒注意,因為知道的人越來越多,文大人早在半年前就把牌匾給換了。”

牌匾就算換了這兒依然是“厚誼堂”,韓秀峰對外頭的牌匾上究竟是什麼字號並不感興趣,而是低聲問:“皇上不是命恭王在南書房讀書嗎,他怎麼來咱們這兒了,是誰帶他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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