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歌招手讓伏明泉過來, 裝作從兜裡掏出東西的樣子，其實從隨身倉庫裡取出了幾張東西，遞給伏明泉。
伏明泉拿到手裡才看到是一小卷錢和糧票, 連忙退還給他：“不用——”
宋歌按住他的手：“你去幫我買三天的乾糧, 另外剩下的全部換成糧食, 一半粗糧一半細糧最好，如果實在沒用，你看著弄就好。”
伏明泉這才明白是誤解了對方, 臉上有些發燙，他抿了抿唇, 接過錢放進口袋裡道：“知道了, 你要在這裡待三天？”
宋歌道：“是咱們倆。”
伏明泉愣了下：“可是我還沒跟家裡人說。”
“我已經幫你說了。”
“什麼時候？”
“就今天在大樹下聊天的時候嘛, 放心吧, 你們村裡的人都知道。”
“……”
伏明泉算不過他，老老實實去買糧。
宋歌有地圖, 指出去供銷社的路線是最省力的，他留在原地等待。
伏明泉跑了一趟很快就換回了糧食，按宋歌說的，買了三天的吃食, 一共15個饃饃, 個頭都挺大，另外還有一口袋糧食，粗糧細糧對半各二十多斤，伏明泉一同背了回來。
宋歌正依靠在麥秸垛那等他, 見他換了一滿袋糧食背回來略有些驚訝：“這麼多？”
伏明泉放下糧袋，道：“你給我的裡麵有一張布票，剛好有人需要, 我跟他多換了一些糧食。”他長得本來就比同齡人高一些，這一個月的時間眼瞅著又拔高了點，人雖然看著單薄，但還挺有力氣，隔著衣服袖子能看到一點肌肉的輪廓，薄且硬。
宋歌忍不住摸了一下，道：“不錯。”
伏明泉手臂上像是有細小電流閃過，半邊身體都麻了一下，一路上背著糧食都沒累到喘氣現在反倒是身體僵硬，帶著少年人的固執繃緊了肌肉做抵抗。
他想，要是宋歌再碰他一下，他絕不會失態。
他就站在這裡，直視對方，看這個從京城回來的大學生自己會不會臉紅。
宋歌完全沒往心裡去，他就摸那麼一下試了試手感，又招呼伏明泉趕緊跟上自己的腳步，對他道：“走吧，剛才我已經打問清楚了，這是紅旗一隊，李營長他們是攻堅手，晚上會有兩個連的戰士和軍工輪流值夜，揚場、脫粒，都在那邊。”他頓了一下，語氣略微輕快幾分，“我還借來了一頂帳篷，還有一個煮飯的飯盒。”
伏明泉跟在他身後，能看到宋歌背在身後的雙手。
伏明泉看到他手上有油汙，還有一點傷痕，而在他剛才出去賣糧食的時候這些痕跡還沒有。他心裡明白，事情不會像宋歌說的那樣輕鬆，這個人在他出去的時候一定額外修理了一些機器，所以才能借到那些東西。
麥場。
場地一周竹竿上高高豎起汽油燈，比煤油燈亮上許多，燃燒時會冒出蒸汽似的白煙，騰騰熱氣和熾熱的白光一同散發出，照得麥場如同白晝。
不少軍工正在挑燈夜戰，有揚場的，也有守著脫粒機的，每個人都十分忙碌。
宋歌和伏明泉並未打擾對方，用那個鋁製飯盒煮了一些清水，又吃了兩個自己買來的饃饃，就算用過晚飯。他們商量之後，拿出部分糧食去附近村子裡租借了一頭小毛驢和石碾——這會民風淳樸，倒是不怎麼擔心被拐騙毛驢，尤其是聽到宋歌他們隻在部隊那邊的麥場使用，心裡就更踏實了，有上千子弟兵幫他們守著呢！
宋歌把一捆捆麥秸拆開，找了一處平坦邊角地，把那些秸稈攤平在上麵，用小毛驢拉著石碾在上麵轉圈，把麥粒壓下來。
這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法。
這些秸稈上的麥穗都是已經被打過的，但是總還有幾粒剩下，石碾反複壓過之後，那些麥粒就脫落下來，零零碎碎落在麥場結實的地麵上。
紅旗一隊在這裡忙了三天，宋歌就在這裡認認真真收了三天的麥子。
他們自己帶了乾糧，並不麻煩旁人，甚至在部隊有需要的時候提供了維修機器的服務，一時反倒是經常跑來麻煩他們的通信員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主動給他們送了一個午餐肉罐頭和兩塊壓縮餅乾。
宋歌很喜歡這份禮物，拿到之後立刻把一塊壓縮餅乾放在鋁飯盒裡，加了水慢慢煮成粥，這粥帶著餅乾的香味，入口微甜，吃起來又營養又飽腹；至於那一個午餐肉罐頭，宋歌打開之後切成厚厚兩塊，用樹枝插上，架在火上烤得兩麵微焦，滴滴冒油，然後夾在饃饃裡和伏明泉一人一個“肉夾饃”分著吃了。
宋歌吃得很慢，他很久沒吃這些好東西，想好好品嘗。
伏明泉第一次吃這些，也吃得很慢，他吃了一會小聲道：“我以為你會把它們留著賣錢。”
宋歌笑著搖頭：“那你真的太不了解我了，我從來不虧待自己。”
伏明泉聽了也笑。
他視線看向周圍那個軍綠色三角帳篷，那裡麵是這三天來宋歌陸續收起的麥子，每次收起零散麥粒的時候並不覺得多，但是積攢下來實在是一個不小的數目，現在已經有近十幾袋了。
十幾袋麥子，都用粗繩麻袋裝著，這是裝大袋糧食專用的，一袋大概有個80斤左右的分量。
一千餘斤麥子。
這個數量不可謂不驚人，小豐堡一個村民一年分下的細糧總共才有200斤，宋歌一個人隻用了三天時間就做到了五六個壯勞力一年的夏糧產出。
夏夜裡，晚風微涼。
一旁有軍工巡邏，因此並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宋歌吃得太飽，盤腿坐在地上，微微仰頭去看星星。
星空浩瀚無垠，一顆顆閃爍的星辰猶如寶石，看上多久都不會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