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1 / 2)

第183章

宴臻墨又做夢了。

但具體夢見什麼,每次在醒來後便會徹底忘記,但殘留在心裡的愉悅情緒,讓他能清晰認識到,那一定是個很愉快的夢。

隻可惜,無論他如何回憶,都沒能留下哪怕是模糊的印象。

正在這時,敲門聲響起,阿姨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小少爺,您醒了嗎?”

看了眼時間,宴臻墨不由揉了揉眉心,平靜地應了一聲。待他收拾好走出房門,便看見阿姨一臉擔心地道,“小少爺,你要是身體不舒服,一定要說啊。”

他一貫自律,但由於夢境糾纏的原因生物鐘被推遲,如此反複幾天,也難怪他們會擔心。

“沒事的,餘姨。”宴臻墨淡淡點頭,“我媽醒了嗎?”

“太太已經在下麵了。”餘姨臉上帶著笑容,“外麵下雨了,太太正在發愁還要不要出門呢。”

剛走下樓,果然看見藺宛正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景色出神。似是聽到動靜,她掩飾地擦了擦眼睛,扭過頭對著兒子露出了個溫柔的笑容,“小墨,你最近起的有些晚。”

“抱歉,下次不會了。”宴臻墨平靜地應了一聲,“媽你不用等我,可以先吃的。”

藺宛怔了一瞬,連忙走過來小心解釋,“我不是責怪你的意思,小墨你彆誤會。就是有些擔心你的身體,是不是不舒服?”

宴臻墨否認後,見她眼圈微紅,知道她肯定是又哭了,頓了頓狀似無意地問道,“曦姨還是不打算回國?”

藺宛頓時黯然地歎口氣,“姐姐的事業更重要,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自從和藺曦聯係上後,已經過上安穩生活的藺宛,便希望姐姐能回國發展,但藺曦出於諸多原因並不願意。姐妹兩人互相不能理解,因為這件事產生過好幾次的爭執,好在這並不影響她們的感情。

不同於以往,現在幾乎沒人再敢惹藺宛哭,也隻有會在和藺曦通話後,因為過於想念而紅了眼睛。

他們母子間感情並不算太親密,況且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宴臻墨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便沉默地夾了個小籠包到她盤子裡。

藺宛果然又變得高興起來,很好哄地低頭用起早餐。

用餐期間他們是不說話的,氣氛安靜到略顯壓抑,但在這裡的人都早已經習慣,誰也沒有覺得彆扭。

用完早餐,藺宛看著外麵的雨勢,還是決定今天不出門了,乾脆去琴房練琴。宴臻墨則伴隨著隱約傳出來的小提琴聲走出門,上車出發去公司。

聽著雨滴打落在車窗劈裡啪啦的聲音,他坐在後麵沉默地看著窗外,不知怎麼突然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不覺略有些失神。

在他八歲以前,印象裡隻有充滿敵意的破舊錦城、家裡沉默壓抑的氣氛、母親疲累失望的表情,以及晚上經過母親房間時,聽到從裡麵傳來的斷斷續續的哭聲。

這個世界真的好奇怪,每個人似乎都是孤單而忙碌的。

他蹲在地上看著忙碌的螞蟻,覺得人們就像是這群螞蟻,而他自己,就是闖進螞蟻世界的怪物。

所以才沒人能夠理解自己,所以他們會對他指指點點,在背後嘲笑他。

為什麼母親會害怕自己,為什麼她不能理解自己的想法,為什麼她就不能像彆的母親一樣堅強?

或許就是因為他和他們不是同類吧。

那時的他還太小,無法理解為什麼母親永遠都會逃避退縮,不能為自己勇敢地踏前一步。她越對自己露出失望的表情,他就越想豎起渾身的尖刺,因為不想讓她傷害自己,便會下意識用冰冷刺人的言語去傷害她。

那時候的他在想什麼,已經記不太清楚,隻依稀記得看見她哭出來,心裡湧出的並不是報複的快.感,而是茫然的痛苦。

童年時光裡,似乎隻有母子間因互相不理解,互相折磨而留下的痛苦。

直到現在,他依舊記得那枚被丟棄的珍珠發卡。

那是他在偷看到母親生日後,用偷偷送牛奶發傳單而好不容易攢下的一筆錢,為她買下的生日禮物。

當時因為被高年級學生發現,嘲諷他是怪物是孤兒野種,他還跟他們打了一架,終於得以將禮物搶了回來。然而在第二天,他早早回到家裡準備給她過生日,試圖緩解母子關係時,卻一直孤單地等到了晚上。

藺宛是被一個男人送回來的。

而剛回來,沒等他將偷偷練了很久的“生日快樂”說出來,卻隻得到了藺宛失望的指責,她問他是不是又打架了,埋怨著能不能不要讓她總是那麼擔心。

說著說著她又哭出聲道歉,不斷重複著道歉。宴臻墨能看出,她是真的在為不能給他一個好的生活條件而愧疚。

但他那一刻,卻並沒有覺得感動。

而是寒冷。

她的哭聲傳到他耳朵裡,心裡隻有空洞的冷意。

她是後悔了嗎?終於受不了要丟下自己了嗎?

腦海裡閃過那群人嘲諷自己說母親早就在外麵有人了,他忍不住冷聲質問那個男人是誰,藺宛麵色錯愕卻並不回答。兩人大吵一架,宴臻墨憤恨地將那個曾被自己珍惜地包紮好的禮物,從窗外扔了出去,直接跑了出去。

他也不知道抱著什麼心思,蹲在樓下等了一會兒,沒有見到人追出來,最終麵無表情地離開。

而後他就茫然地在漆黑清冷的街道上,毫無目的地不斷走著,腦海裡閃過無數想法,不知過了多久後終於下定決心,他要離開這裡。

七歲的宴臻墨想著,或許自己選擇離開,對兩人都好,不需要再相互折磨了。

於是他重新返回家裡,即使發現母親不在家裡,知道她可能是出來尋找自己,也漠不關心地重新啟動了當初的遠走計劃書。

卻不想剛到車站,準備上車的那一瞬,陰差陽錯地撞見了出差的父親下屬。那人看見他臉的那一刻突然瞪大了眼睛,於是就在擦肩而過時,抓著他怎麼也不放。

期間發生的動亂,宴臻墨的記憶其實已經有些模糊,隻記得在自己八歲生日那天,父親便找上門了。

而讓他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在宴斂煦出現後,藺宛會臉色蒼白,顯得那麼恐慌害怕。她不僅撒謊說兒子是彆人的,甚至還找曾經的追求者幫忙隱瞞身份,就是試圖讓宴斂煦誤會。

但好在宴斂煦拿出親子鑒定書後,藺宛最終還是頹然承認,並求宴斂煦不要告訴“姐姐”這件事。

宴臻墨第一次知道,原來母親還有個姐姐,但這位姨媽的存在,卻似乎是個秘密,無人提起。

而後在藺宛詢問他是否想去京市時,他想也不想地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於是在那之後,他從被人嘲笑的野種小怪物,成為了備受矚目的天之驕子,宴氏集團未來的繼承人。

宴斂煦的到來,讓總是不被人理解,與這裡格格不入的宴臻墨,終於意識到自己其實並不是怪物。原來他不是異類,隻是不應該屬於這裡罷了。

而宴斂煦所站著的高度,宴斂煦的優秀強大,都讓宴臻墨產生向往與孺慕之情。因此,從沒體驗過有父親生活的他,才會那麼輕易地就接受了宴斂煦的存在,還幫助說服藺宛,跟他們一起回了宴家。

在最初被帶回到京市時,被宴斂煦帶在身邊教導的宴臻墨還覺得,父親所在的圈子,果然是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

但他逐漸卻發現,回到京市的生活,似乎也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高興。

母親每天隻待在房間裡不出來,眉眼憂鬱黯然,眼睛總是紅紅的。而父親也冷漠地經常忙於工作,父子間的對話也總是幾句話結束,除了學習外,根本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而父母似乎也因為“林晨晨”的事情,發生過很多次爭執。每次宴斂煦回來,最終結果都是不歡而散。

藺宛愧對藺曦,又格外害怕宴斂煦,什麼都不敢說。宴斂煦也冷酷沉默地不會表達,見藺宛害怕自己,便減少回來的時間,多數在外麵住,白天再來見宴臻墨。

宴臻墨有時候注視著這個空蕩蕩的,幾乎可以將人吞沒的大房子,也會想象如果他沒有迫不及待選擇回來,會是什麼樣的生活。

好在沒多久,藺曦就發現不對而趕回國,直接當著藺宛的麵,狠揍了一頓不敢還手的宴斂煦。宴斂煦也得以和藺宛終於解除誤會,並開始互相理解,感情逐漸升溫。

自此之後,宴臻墨似乎也能體會到正常家庭是什麼樣子了。

宴斂煦即使依舊是個工作狂,卻會按時回家,記得帶藺宛去聽音樂會,特意找小提琴大師和她交流琴技。藺宛也逐漸不再小心翼翼,雖然心思依舊敏感,但眉眼不再憂鬱疲憊,臉上的笑容也變得多了起來。

隻偶爾會因為與藺曦意見不合,而會顯得有些難過。

宴臻墨不知道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否是正確的,隻知道自己在終於感受到曾經無數次向往過的家庭溫暖後,卻並沒有想象的高興。

一轉眼十年過去,父母依舊恩愛,他卻始終覺得和他們的相處,差了些什麼。

不是不在意他們,隻是錯過終究是錯過。

就像是當初那枚賭氣丟棄的珍珠發卡,再也找不回來一樣。

但今天,宴臻墨低頭看著空蕩的手心,突然有些懷疑自己的記憶。為什麼總覺得那個珍珠發卡,應該在某個盒子裡裝得好好的,有被母親好好珍藏起來?

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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