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裴與樂覺得,他不是給自己找了個對象，他是給自己找了個掛件。
表白後又多麼雞飛狗走就先不說了，等一切塵埃落定,他們之間的戀愛關係也就確定了。以此同時,新的煩惱擺在裴與樂的麵前。
“……”
裴與樂一邊刷著牙，一邊從麵前的鏡子瞄向背後抱著他,把他當成大型抱枕，還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害得他不得不用有些彆扭動作刷牙的大家夥。
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盯著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一派平靜無波的樣子，如果忽略那雙攬緊他的手臂，其實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但……裴與樂/透過鏡子，和霍倦對上視線。
……那眼神熾熱得都能在他臉上燒穿個洞了。
平時一副淡然無欲的道貌岸然樣，敢情擱著跟他裝的。不止被抱得有點喘不過氣來,裴與樂甚至覺得自己被盯著十分不自在。
他忍不下去了,拿出牙刷,就著滿嘴的泡泡，道：“……霍倦。我在刷牙。”
所以他能不能先放開一下？
他想漱個口都不容易。
霍倦下巴動了動，似乎想放開，但不知為何最終還是沒放開,那雙手臂還是頑固地抱緊裴與樂，語氣聽起來也挺冷靜：“我妨礙到你了？”
裴與樂不但是第一次和男生談戀愛,就連談戀愛也是第一次,實在沒有可以參考的地方，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會這麼黏人。
他並不是討厭霍倦黏人，像個背後掛件一樣抱著他,以前還沒交往時就試過，他都習慣了，也沒有什麼排斥。
隻不過，現在這個時候還是先讓他把事情乾完再說，他還想刷完牙就洗澡睡覺來著。
於是他冷靜地再開口：“麻煩你去大浴室那邊洗澡，我也要洗澡了。”
霍倦靜默片刻，語氣變得有點低：“你脖子的傷口不能沾水。”
他知道啊。
他又沒想著沾水，裴與樂看著霍倦，臉上冒出一個念頭：……莫非他想幫自己洗澡？
雖說已經達成戀愛關係了，但坦誠相見這種事還是要緩緩。眼前這隻剛成年，他又不是禽獸，他才沒有那麼猴急。
他道：“我會用保鮮膜包住，總之你先去洗澡，記得注意水溫，畢竟剛退高燒。”
霍倦默默收緊了手臂。
裴與樂被他雙手一箍，氣息一窒，他感到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霍倦同學，你這樣我都要喘不過氣來了。”
可喜可賀，霍倦還是被他哄走了，見人終於放開他，然後去了大浴室那邊洗澡，裴與樂找來保鮮膜包著脖子，快速地洗了個澡。
等他洗完澡出來，霍倦已經洗完了，正坐在床上，看著前方的櫃子。
裴與樂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一眼。
費以颯的大頭正對著他們笑。
“……”
是了，完全忘了還有這一茬。
看到大頭，裴與樂才記起還有回事。他變態偷拍跟蹤狂的名號還沒拿下來，也虧得這個人居然真的相信他之前的說辭，他說不是他做的，這個人就相信了，至今都沒有再問過照片的事。
明明證據都擺在眼前了，任何人看到都是完全是百口莫辯的狀態，他卻真的相信了他的話。
霍倦轉過頭，目光看向他，沒有問照片的事，似乎也不介意，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朝他伸出一隻手，“……過來，”
裴與樂心口微微發軟。
他不是一個喜歡說謊的人。再說既然喜歡霍倦，還和他在一塊了，還拿話搪塞他的話，他會覺得彆扭難受。
戀人之間，如果不能坦誠相待，還有什麼在一起的必要？
雖說有一些可以是善意的謊言，但隱瞞真正的自己和戀人在一起，那絕對不是什麼善意的謊言，隻是為了不讓自己受傷而做出的自私行為而已。
裴與樂並沒有走向霍倦，而是走到書櫃旁邊，把掛著書櫃上的照片統統取下來，以及一些看起來像是費以颯使用過的東西，比如鉛筆、橡皮擦、寫滿字的廢紙……二人明明不同班，原主硬是弄到這些東西，現今“記”起來，大部分都是偷偷藏的。
裴與樂不得不感歎：原主真是一個變態。
因為他之前看的書篇幅太少，可能有些關於路人甲的情節並沒有補全，如果他做的這些事被人知道了，被沈聘那樣對待也不是沒有由頭，雖然下場還是過於淒慘了。
“我先說明，這不是我弄的，我真的不是變態。”
他把東西都取下來，放在書桌上，然後轉身用誠懇的語氣對著一直默默盯著他動作的霍倦，有些頭大的皺了皺鼻子，“但這些東西怎麼來的，該從哪個地方說起呢……”
他還正在煩惱該怎麼說，等他走過去的霍倦已經站起來，慢吞吞地走過來。
“？！”裴與樂身體一個騰空，整個人被霍倦一把抱住，等他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放倒在床上，再一抬眼，霍倦壓在他上方，俯視著他。
“……”
裴與樂直愣愣地看著霍倦，發覺這個姿勢可不太妙。
“我不喜歡那些。”
Alpha語氣沉沉，伸出手，扯開他還纏在脖子上的透明保鮮膜。
他把這個忘記拿下來了。
“但如果你不想說，那就不用說了。”
他看得出裴與樂在為難，雖然他一度想要把這裡砸得稀巴爛，但如果這個人有什麼難言之隱，他可以不用知道真相。
“……”
裴與樂深吸一口氣，雙手按住霍倦的胸前，把他推開，高大的Alpha並沒有抗拒，而是沉默著往後退開，讓裴與樂能從床上坐起來。
二人不太美妙的上下姿勢轉成安全，裴與樂盤腿坐著床上，搔了搔頭，老實道：“我沒有不想說。”
他就是在想，該怎麼措辭。
還有……霍倦聽到那些話，會不會相信他，會不會改變態度？會不會……
有許多不確定的因素，使得他剛剛在思考著要怎麼說，才能讓霍倦相信他，並且不會改變到二人現在的關係。
但看著霍倦，裴與樂明白了。
哪怕隻有一點點的遲疑沉默，也會加強他對於這件事的心虛。
然而就算是如此，霍倦也不想為難他。
如果霍倦不相信，認為他是在說謊，他就說到、做到他相信。如果這個人改變態度不喜歡自己了，那這個人的喜歡就未免變得廉價了，需要重新考慮的那個人應該變成自己才對。
還有一個可能。
他告訴霍倦，或許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說不定他會認為自己得了臆想症或是雙重人格，把他當成一個瘋子……又或是他覺得這樣的事太匪夷所思，踐踏他剖出來的真心……
那也沒關係，趁著現在剛開始，一切都還沒變得更深刻，長痛不如短痛。
反正真相說出來後，結果會如何，等如果出來之後再去煩惱。
想通了這一點，裴與樂整個人像是放鬆下來，麵對霍倦，也不去思考要怎麼措辭才能讓人更容易接受，很直接地道：“霍倦，我……不是原本的裴與樂。”
裴與樂除了沒說這是一本書之外，能說的他都說了，包括自己並不是原主，是一個大學二年級的學生，雖然名字一樣和長相一樣，但實際上他們就是不一樣的人。
事實上裴與樂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一本書，因為和他看過的書內容完全不同，角色的性格和設定以及關係也是完全不一樣，所以他便認為這不是一本書，隻是一個背景有ABO設定的世界。
他跟霍倦說，他並不知道什麼叫ABO，來到這裡才發覺有這樣的六種性彆。
原主喜歡費以颯，所以才會偷拍他那麼多照片，但自己進來就是個鋼鐵直男，在眾人眼中，費以颯是個能懷孕的Omega，但在他眼中費以颯是一個陽光爽朗的大男孩，比他還要man幾分，他當然不感興趣了。
他在說的時候，霍倦一直默默聽著。
裴與樂不知道他到底信了幾分，他的表情一直沒什麼變動，隻有聽到他對男的完全沒興趣的時候，眸色才微微閃了閃。
等他說完一切，他安靜了幾秒，等待審判。然而霍倦仍然一言不發，隻是盯著他不放，裴與樂看不太懂他眼裡的情緒，有些忐忑又疑惑不解，咳了一聲：“彆一直不說話啊……你覺得怎麼樣？……相信我的話嗎？”
他還是有些遲疑。
說的時候是爽快了，但如果霍倦的態度真的改變了……變得不喜歡他了，他肯定會難受的。
霍倦伸出手，指腹輕輕撫上裴與樂的臉頰，裴與樂敏感地縮了縮，心臟漏跳了一拍，聽到他用聽起來有些意味不明的語氣發出詢問：“對男人沒興趣？”
“……”
裴與樂微微一窒，怎麼樣都沒想到這個人說他了那麼多，結果第一個問題是這個。他對上霍倦漆黑的眼眸，突然長歎口氣。
可不是。
就算眼前的家夥是個男人，他還是心動了，他能有什麼辦法，人心又不是自己能控製的。
這些天他一直告訴自己肯定是一時被蠱惑了，等冷靜下來這種莫名其妙的心動肯定會消失，可他冷靜下來了嗎？
沒有。
不止沒冷靜，反而在相處的過程中變得更喜歡他了。
真的是毫無辦法。他小聲嘀咕道：“我是對男人沒興趣啊，但你又不一樣。”
如果霍倦是女孩子……
雖然他是想像不出來，但他覺得自己還是會喜歡上的。
和性彆無關，他就是喜歡霍倦這個人。
喜歡他看似冷淡但是實際接觸卻完全不冷淡的性格，喜歡他和外表不符的擅長烹飪，喜歡他低沉的嗓音，喜歡他隱忍時的表情，喜歡他麵對自己總是克製又會得寸進尺的地方……
說出了這麼多，裴與樂才發覺自己真的是很喜歡這家夥。
所以如今數來，才能數出那麼多讓他心動的地方。
很好。
要是這個人聽了他的來曆不喜歡他了，他就把他暴揍一頓，然後把這個人一腳踹開，從一中轉學從此不相往來。
就當是真心喂了狗。
他總不至於把他真正的來曆大聲嚷嚷。
他這邊心情七上八下地等待是抱霍倦還是直接踢他一腳，卻見眼前忽地一暗，霍倦張開手，率先抱住了他。
這種事並不是輕易能坦白的事，然而他還是願意說出來，霍倦閉上眼，輕喃：“……謝謝你告訴我。”
對方落在耳膜的聲音又低又沉，抱住自己的力道很用力，像是要把他揉入血肉之中，那種被強行抑製住的蓬勃情感，清楚地借由肢體接觸而傳遞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