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太年輕的時候就守寡了。
這些年她也曉得孤兒寡母,老老實實的本分做人,那純純是等著被人欺負,胡攪蠻纏歇斯底裡張牙舞爪雖然難看,但有用。當初,她被人忽悠走了自個兒男人的工作,賤賣了。那會兒廠子可是商量過要不要給他們娘倆兒轉給街道辦重新安置的。
畢竟這可是機械廠的家屬大院兒,他們沒有廠裡的工作,就不是機械廠的人了。
其實這個事兒也分怎麼說,雖說確實是家屬院兒,可她男人曾經是廠職工,而且是為了廠子丟了命的,都分配給他們家的房子還想往回收,多少是有點不厚道,真真兒人走茶涼。
這個事兒還是她家老頭兒關係極好的老工友偷偷給她通風報信。
她才知道廠子裡竟然還有這樣的想法,還開會討論了,趙老太當年就是領著兒子大鬨一場才保住了房子。後來也是因為這個事兒,她兒子又考上了廠子,但是卻考級的很慢,車間一直有意無意的壓著林俊文的考級。
這個事兒,林俊文沒跟老娘趙老太說過,但是卻告訴過陳青妤。
這倒不是林俊文考不上級推脫,陳青妤自己是有印象的,林俊文讀書的時候就學習很好,學東西很快,而且他工作之後,升級確實很慢。不是考不上,而是每次考核都有固定的人數,每次他的師父和車間主任都壓著,以他還差點火候拖著他的考試。
一次兩次的,林俊文又不傻,自然猜到應該有人使手段了。他一個小年輕剛來的,見人三分笑也沒得罪誰,隻有當初大鬨廠子的事兒可能被人記恨了。
可是他小胳膊擰不過大腿,也不想老娘跟著鬨心,所以沒有說過,之所以告訴了陳青妤,也是因為陳青妤看出不對勁兒了,逼問出來的。
原主兒陳青妤也不是個笨蛋姑娘,她挨欺負瑟縮怯懦完全是因為親人接二連三的去世,又被世道嚇到了。實際上,她能考上高中,本來就很聰明了。
如今陳青妤“繼承”了原主兒的記憶,這些事情就跟親身經曆過一樣,本來她想要換工作的時候還沒想起來這一茬兒,但是奔著廠子來,倒是想起這些舊事了,這麼看,換工作也是對的。
其實吧,陳青妤倒是沒覺得是廠長作梗。
犯不上!
人家的身份跟他們的身份差了十萬八千裡,每年那麼多事兒,林俊文都是隔了六七年才再進廠,估計早就記不住他們了,真是犯不上針對他們。說句不好聽的,如果真是跟他們這樣的小人物計較,都掉價兒。
他們廠子是國企的萬人大廠,廠長級彆很高了。
不過倒是不排除下麵有些小鬼兒難纏記恨了。
所以離開車間去廚房工作也沒啥不好的,反正也不指望考級,這個就拿捏不了人。就算有人使壞又能咋滴?這年頭兒可沒有輕易開除人的,隻要不犯大錯誤,基本上不可能了。
可一個廚房打雜兒又能犯什麼大錯誤?這麼一想,陳青妤就越發的覺得去廚房打雜兒不錯了。她跟在婆婆的屁股後麵,一副怯懦小媳婦兒樣子。
王科長:“你們等一下,我問問秘書,看一看周副廠長……”
“領導啊!領導啊!求求你看看我們這苦難的一家吧!廠長啊!領導啊!嗚嗚嗚……”趙老太嗷的一聲就嚎了起來,真是沒有一點點防備,猝不及防。
她嗷嗷的叫,哭喊著說:“周副廠長啊,求求你給我們孤兒寡母指一條生路吧?求求你了啊!”
一瞬間,走廊裡所有的門都開了,無數個腦袋都在門口探頭探腦,王科長瞬間頭皮發麻,趕緊說:“大娘,你這是乾啥呢?咱們有話好好說啊!這還沒見到周副廠長呢,再說這調工作不是大事兒,肯定沒問題,真的,你相信我,你彆嚎啊……”
王科長覺得人都要昏了,遇到這樣的人,他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
不過這樣的人不好惹,還是得好好的哄著,不然鬨起來丟人的是領導啊!就這麼嚎叫,臟了領導的名聲,他們能落個什麼好?
“副廠長啊……”
趙老太可不管他的勸說,嗷嗷的:“你可得給我們伸冤啊……這廠子裡有人想要搶我們的工作啊!”
王科長:“咱好好說,好好說,不會有那樣的事兒,你放心就是了,你……”
“老人家,有什麼進來說吧,你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人欺負你們的。”周副廠長很快的就從辦公室出來了,人家一口一個嚎叫周副廠長,他能不出來嗎?
他掃了一眼秘書,隨即看向老太太和氣說:“我記得您,您是林俊文同誌的母親吧?之前您過來領撫慰金是我處理的。”
他也點出來這個老太太領過撫慰金了,再想用這個事兒鬨可不成。
趙老太是個大嗓門:“廠長,我知道你是個大好人,我們家領你的情,可是你不知道,我們家日子過的苦啊。孩子小,媳婦兒俏,我哪敢給媳婦兒放到全是老爺們的電焊車間啊……啊!!!”
她說著話呢,慘叫一聲,隨即又嗷嗷哭:“我的俊文啊……”
媽的,這個癲婆竟然掐她!
這個該死的癲婆!
不過趙老太倒是趕緊繼續說:“我不怕吃苦,我來接班!”
周副廠長根本就不樂意跟老太太糾纏,說:“可以的,王科長,你來安排,辦理入職這麼點事兒,是不用彙報的。”
“廠長啊,這事兒你彆怪老王,老王是個好的,是我不想去電焊車間,我這麼大歲數了,又是一個女同誌,我咋去電焊車間啊。為人民服務,在哪個崗位都一樣,你就讓我去後勤吧,我有多大能耐我知道,我乾不了那電焊活兒,但是在廚房打雜兒我還成的。你就給我個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