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妤這次出門給自家買了一個鐘表,除此之外，她把糖票用了,買了兩包紅糖兩包白糖。
其實這種糖還是很能放的，而且吧，這玩意兒真的吃起來其實也快，所以陳青妤就直接花掉了。其實再多的票據，讓陳青妤來花，她是都能花掉的。
但是還是那句話啊，大環境不允許啊！
所以陳青妤隻能克製自己了。
但是像是布票糖票糧票這種東西，自家完全用得上,自己都不夠用，更不能換出去了。而且吧,這事兒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好她還做了棉襖，這下子都不用太藏著掖著了。畢竟，她這可是有正常來源的。
陳青妤推著車子進院兒，大家還沒散夥兒，聊得熱火朝天的。
“小陳你這是買什麼了？”
你這可真是，有點錢就花,這也太不會過日子了。?_[(”
說這話的是王大媽,彆看她不住在這裡，但是王大媽一直自詡大院兒上層住戶，彆人添置東西，她都是不高興的。最好彆人家都窮,隻有自家富貴才好呢。
最好彆家都吃糠咽菜，自家大魚大肉，這最好不過。
她嫉妒的掃了一眼,說：“你這買的是啥啊？鐘表？你家用得上嗎？”
陳青妤笑眯眯的，柔聲說：“王大媽，您看您說的，您家都用得上，我家自然也用得上啊。有個鐘表總歸方便很多，不然有點啥事兒連個時間都拿不準，這多不方便啊。再說但凡條件允許，誰家不掛個鐘表啊。可惜我家條件不過，不然都該買一塊手表給我的婆婆用的，上班的人有個手表就更方便了。”
頓了一下，陳青妤輕聲細語的：“王大媽你倒是用不著的，您不上班怎麼樣都行，我婆婆上班，總歸也是職業婦女。”
“你怎麼說話呢？你這話什麼意思啊？你嘲弄我不上班？”王大媽就覺得這話是看不起人，不高興的瞪著陳青妤。陳青妤輕輕咬唇，說：“您怎麼還發火了，我沒有彆的意思啊，您看您，您誤會我了，我真的沒有彆的意思。我自己也是不上班的啊，我就是有什麼說什麼的。您真的誤會我了。”
“王大媽，你這發火乾啥啊？你還不知道小陳什麼人啊？她哪裡有什麼心眼，都是有什麼說什麼，你就是想太多了。咱這不就是普通嘮嗑兒嗎？再說小陳說得對啊，她要是嘲笑你，不是也笑話自己了？她自己也不上班，哪裡就是要嘲笑你了？你這人就是太敏感了。總是發啥火啊。”史珍香難得的替陳青妤說話。
封建迷信後遺症。
陳青妤：“是啊。”
她聲音很輕，就是一副小白菜的樣子。
王大媽哼了一聲，說：“敗活吧，這日子這麼過，真是敗家。”
陳青妤：“我家不攢錢的，有什麼該花就花。這是我婆婆的意思，我婆婆經曆那麼多，總歸是很有遠見的，我都聽她的。”
趙大媽一口鍋就這麼啪嘰一下子背身上了。
陳青妤繼續說：“這人活一輩子，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意
外哪個先來，所以啊，過日子也不用太節省，節省來節省去，最後什麼也享受不到，那這一輩子多虧啊。”
又一口鍋。
不過陳青妤倒是一點也不擔心什麼，因為這是她跟趙大媽都說好了的。
陳青妤：“我回家了，我還要蒸糖包。”
“啊？蒸糖包？這不過年不過節的也太浪費了吧？”林二杏嘀咕。
林二杏這人，真的跳出來她不敢，但是她就總是背地裡嘀嘀咕咕，陳青妤也不惱，說：“我婆婆說，再怎麼著，也不能人死了錢沒花了，所以有錢就花，有十塊錢就花十塊錢；有一百塊錢就花一百塊錢。”
繼續一口鍋。
其他人：“……”
這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但是過日子不算計哪能行？
這誰敢說就沒有個突發情況？
再說……
“那如果錢都花光了人還在呢？”
陳青妤單純的說：“那也不虧啊，最起碼也是享受過了啊。”
呃……
大家都沉默下來，一下子倒是不曉得說什麼了。
“這趙大媽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她以前不是挺仔細的嗎？”
“仔細啥啊，她以前也偷吃的，你們忘了？”
“呃，也對。”
“這人自己就自私，現在還這樣過日子，這日子咋能過得好？這樣可不行啊。”
“哎不是，這哪有這樣過日子的……”
“不過想想也是，男人早早沒了，兒子也早早沒了，她現在過日子不管明天，倒是也正常……”
“呃……”
“小陳，你得自己有主意啊，不能全聽你婆婆的。”
陳青妤無辜臉：“我當然得聽我婆婆的。她當家的，她上班掙錢，她當家，我就是個跑腿兒乾活兒的，婆婆說什麼我就是什麼。我沒有意見的。”
這話讓大家沒法兒接，你說不對吧，人家說得對。你說對吧，這不符合大家幾十年來的認知啊，哪有這麼過日子的。太敗家了啊。過日子，就得精打細算。
陳青妤：“我回家去了，你們慢慢聊。”
“呃，去吧。”
“這真是……”
“我跟你們說，這跟著趙大媽，好人也得學壞了。”
……
小佳小圓跟著媽媽一起回家，小佳咬著唇，問：“媽媽，我們這樣會不會太不會過日子了？”
陳青妤蹲下來，一手牽著一個小朋友，說：“媽媽覺得，這樣過日子很好。你們想啊，吃的好一點，你們是不是能長大高個兒長力氣？這樣就沒有人欺負你們了，媽媽和奶奶就會很安心。你們吃的好了身體棒棒，是不是就不容易感冒生病？不感冒生病，就省了看醫生的錢，同樣花錢，那肯定還是要買吃的啊。總有好過虧待自己，然後吃藥吧？再說你奶奶上班每個月都有工資，媽媽時常釣魚也是有收獲的。那麼咱們家吃好一點也正常啊！既然條件允許，為什麼不吃？
攢錢也很沒有必要啊！”
小佳小圓：對哦。”
兩個小孩兒麵麵相覷，覺得這個很有道理呢。
陳青妤輕聲笑：“媽媽也知道小朋友長大可能需要花錢，但是那都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咱們慢慢來啊，現在你們還很小，這個時候正是養身體的時候呢。你們想想，有沒有道理？”
兩個小孩兒歪著小腦袋想了想，紛紛點頭：“有道理。”
陳青妤：“那就是了，媽媽給你們做糖二角。”
“好！要吃！”
陳青妤笑了出來。
陳青妤很快的忙活起來，甭管彆人怎麼說，她正好借著這個理由改變一下生活習慣呢。不然整天藏著掖著，也太慘了。
陳青妤可以不穿好衣服，但是真的不能不吃。
她虧待啥都不能虧待自己這張嘴。
“小陳，小陳啊，我找你有點事兒。”
陳青妤一看，是大後院兒的一個女同誌，兩家子沒什麼接觸，陳青妤也就隻能叫個名字，她笑著說：“有事嗎？”
“嗐，這不是聽說你家有一張縫紉機票，我想著，你能不能先借我，我家以後有了，就還給你。”這小媳婦兒眼神帶著算計。眼珠子也瞄著屋裡的鍋子。
陳青妤：“你問我婆婆吧，我家我是做不了主的。”
“你看你，咱都是做兒媳婦兒的，遇到惡婆婆其實就該反抗，我看你……”
“出去！”陳青妤突然聲音就高了起來，很大一聲，引得所有人都看她，陳青妤高聲：“你怎麼是這樣的人啊！有沒有你這樣的！你跑到我家罵我婆婆是惡婆婆，這未免有點太不厚道了吧？她好不好的，跟你有什麼關係？用得著你上門聲討？你這樣做未免太過分了！我婆婆哪裡得罪你了，有本事你當麵說她壞話啊。你來挑撥我們婆媳關係乾什麼，你沒安好心眼！”
“你、你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那小媳婦兒氣的臉色發紅。
陳青妤：“你才是狗，沒事兒就亂咬人。你說，你說啊，我婆婆怎麼得罪你了？我們都不熟悉，你上門就挑撥我們關係，你到底想乾什麼！你還跟我要縫紉機票，我們非親非故的，憑啥要把這麼貴重的東西給你？你這人真是太有意思了。上門挑撥關係，又要東西，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家沒有男人就能隨便欺負啊！”
陳青妤根本不給那人說話的機會，繼續說：“你走，我嘴笨說不過你，也不知道怎麼跟你說，等我婆婆下班，我婆婆找你理論去。沒有你這麼欺負人的。”
那小媳婦兒嚇了一跳，隨即說：“誰要跟你們理論，你無理取鬨。”
她跺跺腳，擠開人群就往後院兒走。
陳青妤高聲：“我婆婆會去找你的。”
那小媳婦兒踉蹌了一下，走的更快。
陳青妤垂垂眸，真是看他們家有好東西了，平時不冒泡兒的阿貓阿狗也想來占點便宜了。什麼東西！
梅嬸子：“小陳你彆跟她一般見識，她就是想占便宜
，這種人甭搭理她。”
“就是，她算是老幾啊，平時都不靠邊兒的，這會兒還想占這麼大的便宜，一張縫紉機票至少能二四十呢。這麼大的便宜也想占，什麼東西！”史珍香撇嘴，他家都沒占到這麼大的便宜，彆人還想占？休想！
陳青妤靦腆的說：“我這人嘴笨，不過想欺負我家是不行的。我惹不起，總歸有我婆婆的。”
史珍香幾個人：“……”
行了，知道你婆婆是個潑婦。
“行了行了，不說這種人。對了小陳你知道嗎？趙蓉讓袁小翠打了。”
陳青妤挑挑眉。
“真的，昨天的事兒，你不是提前回來了？不知道？”
陳青妤：“我知道，不過我沒上前啊，不知道具體情況，遠遠的就看到美蘭大姐帶人去醫院了。更多我就不知道的。”
“哎我跟你說……”
陳青妤假裝聽得認真，心裡倒是琢磨，她果然沒有猜錯，就知道趙蓉會趁著這個機會可勁兒的敗壞袁小翠的名聲，真是半點也不假啊。
你要說趙大媽這種老太太，名聲差一點是無所謂的；但是袁小翠這樣的姑娘就很吃虧了，倒不是說人言可畏，而是名聲不好，很多細碎的小貼補都不會有的。像是街道的一些零工，那肯定不會考慮袁小翠了。再就是下鄉的名額，這個街道定不下，但是趙蓉如果報上她，那麼她半點也不能掙紮的，還得歡天喜地，但凡有一點不好的臉色，不然人家給你一些不好的評價，落實下來都會讓她更艱難。
但凡是不好的事情，肯定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了。
就算是以後回城，你名聲巨差，街道安置工作都不會先安置你，人那麼多，不可能都安置工作，一直拖著，都是沒辦法的。這就是這年頭兒名聲很差的劣勢了。
陳青妤覺得，袁小翠跟趙蓉不對付是正常的，但是她弄傷趙蓉並且讓其他人都知道，這就是一步臭棋了。可是大家都一樣，做事情哪有十全十美的。
她如果處在袁小翠的立場，未必更好。
陳青妤倒是沒說什麼壞話，隻是跟著聽著，就當湊熱鬨。
她一心二用，聽著大家有的沒的，也琢磨怎麼跟袁小翠談。
袁小翠這個人吧，不能完全實話實說，彆看她下鄉，那也不是完全就信得過，保不齊衝動乾點什麼，所以還是要謹慎。陳青妤琢磨了一下，又斟酌了斟酌。
還是決定等她婆婆回來。
陳青妤猜的沒錯啊，他們家拿到了一些廠裡給的補償，這事兒果然是很快的就傳出去，當時廠子裡那麼人看熱鬨，都不用特意宣揚，事情就能擴散。
雖然大家也知道這給的不是錢，而是票。
但是！！！
是票就更好啊！
因為現在很多時候買東西更需要的是票啊。就說黑市兒吧，什麼樣的人買賣最好，是賣米賣麵，賣雞賣鴨？都不是，而是票販子。票販子才是最受歡迎的。
所以手裡有一打票，那自
然是更好的。
趙大媽今天一上班，就被好幾個人攔住了，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想從她這買點。要是擱了以往，趙大媽肯定樂意的，但是這會兒可不敢，就擔心是個套兒。
這當領導的，心臟啊，算計人都不含糊的。
她可不敢，生怕被套上個投機倒把。
趙大媽反正是接連拒絕，說的可直白：“你跟我換，我樂意，但是給錢我肯定不乾。這可不行，那要是涉及錢，就是投機倒把了，不成，這可不行！我哪敢啊！反正我確實有點，你們要是跟我換，我樂意，但是要說給錢買，那不用想了，打死也不乾。”
她接連拒絕人，這話倒是傳了出去。
有人覺得她小題大做，有人覺得她雖然潑辣，但是腦子倒是清楚的。這種事兒，行不行的都可，不算大事兒，但是要是就有人追究，也是麻煩，完全不沾染也是對的。
總之，大家什麼議論都有。
但是鑒於趙大媽不好惹，是個遠近聞名的潑婦，倒是沒人趕來她身邊叭叭叭。有個時候有個彪悍的名聲真是能省不少事兒。眼瞅著趙大媽不肯賣，大家也都消停了。
要真說是換，那倒是少了。因為各家都缺票啊。
這會兒物資就比較匱乏，什麼都少。
趙大媽清淨了，下班雄赳赳氣昂昂的，李長栓磨磨蹭蹭，他最近每天下班都磨蹭，就是不想跟趙大媽同路，怪丟臉的。說實話，李長栓是很看不上趙大媽這種人，就是個潑婦，這種女人，誰娶了誰倒黴。
就是個攪屎棍。
雖說他每天下班都要收拾一下自己，但是要是走得快也趕得上趙大媽，但是李長栓都是寧願磨蹭一會兒的，可真是半點也不想沾邊兒。
“老李，你最近可夠磨蹭的，咋的，不樂意回家啊，每天都最後走。”
“老夫老妻了，回家看著媳婦兒也沒意思是吧？”
還沒走的幾個人調侃了幾句，李長栓笑了笑，說：“這話可不興著這麼說，我跟我媳婦兒感情還是很好的。”
話是這麼說，眼神兒卻有點飄。
“那可不是挺好嗎？你媳婦兒對你多好啊。”
“咱食堂這些爺們，你媳婦兒可是給你照顧的最好的。”
“就是，旁人可比不上。”
大家閒話家常，大廚兒人家可不認，他說：“我媳婦兒對我也挺好啊，咋就不如李長栓媳婦兒了？李長栓媳婦兒是啥都好，就是不會生兒子啊。”
現場頓時安靜下來，李長栓的臉也一下子就黑了。
他最聽不得這個的，裝都裝不下去了。
李長栓：“兒子早晚會有的。”
他是絕對不能絕後的，他就不信了，他李長栓是命裡沒兒子的命！
那絕對不可能！
李長栓臉色難看，說：“我先走了。”
“你看你，你說這個乾啥，你看看給老李氣的，老李最介意的就是這個。”
“那話讓你說的，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他本來就沒兒子……”
“行了，知道你有兒子了。”
“本來沒兒子就不行……”
李長栓站在門口又聽了幾句，臉色更難看，徑自出了門，他老李家是絕對不能絕後的，都是他媳婦兒個沒用的，沒有生兒子的命。李長栓可不覺得這是自己的問題，他是萬萬不會有問題的。
倒是他媳婦兒，他嶽父嶽母就是這麼一個閨女沒有生出兒子，如今他媳婦兒也是一個閨女生不出兒子。他家的遺傳不行啊，這事兒怨不得彆人，都是林二杏的錯。
李長栓黑著臉一路往前走，琢磨自己還是得在外麵發展發展，不然這兒子什麼時候能來？
他可不想像嶽父嶽母那樣招贅，嗬，真是招贅，那最後還不是全都落在彆人手裡。自己就是一個贅婿，自己還不是在嶽父母死後變了？他自己就是處於這樣的環境，所以最是清楚這樣情形下男人的態度。他是最清楚男人了。也是從來沒有考慮過招贅，招贅生了外孫，他都是信不過的。
他必須有自己的兒子。
李長栓自己一路往前走，沒走多遠，就看到一群人往前跑，李長栓立刻生出不好的感覺，彆是趙大媽又鬨事兒了吧？
呃……
這要說起來，李長栓第六感還挺準的，這站在巷子口不遠處鬨事兒的不是旁人，還真是趙大丫同誌。
事情要從趙大媽下班說起，她下班是比彆人早的，一路回家也行色匆匆，她可不是李長栓，下班不積極，思想有問題。她男人和兒子都在廠裡沒了，她可不是那麼任勞任怨要勤懇無私的傻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