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和範尹橋算是朋友,我們兩個都是籃球隊的,都是高二,平常沒事就聊聊天。那天晚自習下課,我也和他一起回家了。”張凱誠一咬牙,也不磨嘰,開口直奔主題。
正在整理書籍的雲景一下子抬頭看他:“你身上沒有鬼氣。”
“我沒跟他到家,走到路口的時候我一個人回去了,沒有想到之後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張凱誠道,“這兩天我去醫院看他了,他的狀況不太好。”
雲景將手中的書全部收起來,轉身看向張凱誠,認真傾聽他說話。
張凱誠見狀,也將手機拿出來,將相冊打開,點開圖片放大擺在雲景麵前。
“這個是範尹橋家出事之前的照片。”張凱誠說著,手指緩慢地滑動著屏幕,讓雲景一張一張看過去。
範尹橋家中經商,他家的財力哪怕在博陽的學生中,也算名列前茅,為了方便出行,他們一家人都住在寶豐市中心的老房子裡。
那條老街區雲景也去過,放眼望去破破爛爛的,不比雲景原身的家要好,然而地段的不同,決定了老街區的寸土寸金。
當初雲景買房的時候也大致了解了一下寶豐市的行情,市中心的房價無疑居高不下,而且因為是商品房,房屋的大致設計都是釘死了的,想要買地段好空間足夠大的房子,沒有特殊原因,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得到。
而範尹橋家住的老房子則不同,外頭看著雖然破,但占地麵積廣,三層樓的小洋房,空間足夠父子四人活躍。
隨著照片的翻動,外頭破破爛爛的景色被翻過,室內豪華的裝修果然呈現出來,撲麵而來的土豪風,金色和白色交錯著,讓雲景不禁想起了老趙那土豪彆墅,都是一脈傳承的裝修風格。
“房子的平麵圖大概是這樣,這個是樓道,這邊是廁所,範尹橋爸爸住在二樓,書房健身房之類的都在這,範尹橋三兄弟住在三樓,這是他們的房間……”
雲景認真看完,直到照片翻完了,雲景抬起頭看張凱誠。
張凱誠充滿期待地看雲景:“風水上有問題嗎?”
雲景:“……”
這可是晉江水的專長,他所謂的“看氣”不過是通過修煉的手段來判斷罷了,雲景對這方麵沒興趣,專業知識掌握的很一般,到了現場如果不開精神力,都不一定能說的準確,更何況通過照片。
“我看不出來。”雲景實話實說。
“看不出來,也算好消息。”張凱誠迅速挽尊,然後將手機收起來,“是這樣,我之前不是說,凶手用棉被裹住屍體,讓棉被吸血麼,其實範尹橋回去後,一開始是沒發現死人的,隻覺得屋子裡有怪味,他也沒多想,就跑去書房做作業,一直到作業做完了,他才忍不住去找這個味道從哪來的,範尹橋找到第一個有血跡的地方,其實是他爸爸的臥室。
“凶手殺死了範尹橋的大哥和二哥後,然後用棉被吸血,再把其中一條吸滿血的棉被拖到他爸爸的房間,在牆上留下了很多很可怕的痕跡……”
“很可怕的痕跡?”雲景揚眉。
張凱誠點頭:“範尹橋當時太害怕了,所以沒有拍照,現在他的屋子被警方封鎖,所以沒有照片,總之就是用血塗在牆壁上,然後他大哥二哥的房間,也到處都是血……
“範尹橋的爸爸考慮到生意進行到最重要的部分,而且凶手沒有被抓到,回來也會有生命危險,所以現在還沒回來,人還在國外。
“醫院裡就範尹橋一個人,他親眼發現家人的死亡,又一個人在醫院裡等著,雖然有警方的保護,但他還是非常非常的害怕……”
雲景道:“範尹橋的母親呢?”
張凱誠有些不忍地道:“他媽媽有了新的家庭,不打算管他了。”
敢情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人。
雲景輕輕歎了一口氣:“他擔心凶手不是人,而是……?”
張凱誠點了點頭:“他很害怕,真的特彆害怕,警察已經一直守著他了,醫院也有護士看著,但他總覺得有人要害他,雖然才進醫院兩天,但精神狀態真不太好,醒著的時候害怕,睡著也不安寧,天天做噩夢,飯也吃不下,我挺擔心他的。
“他其實也挺不容易的,你看他家庭這樣的情況,從小到大一會兒跟著爸爸,一會兒跟著媽媽,結果兩頭都不親,好不容易憑靠自己的努力終於崛起了,這次對他的打擊很大,我挺擔心他會想不開,或者說在這樣拖下去,就算以後想開了,可能對他也會有很大的影響。”
“我明白了。”雲景點了點頭。
這種事對於普通人的打擊確實非常致命,更何況範尹橋這樣的年輕人。
雲景才親眼看到山島的學生在醫院發瘋,雖然最終走向死亡是有石川晴真乾預的緣故,但如果人本身的心理防線徹底崩塌,即使沒有外界因素,康複的希望也很渺茫。
“不過。”雲景道,“如果沒有非人類的東西乾預,最終也隻能靠他自己走出來。”
“嗯,反正能排除一個可能,先排除一個,至少他也敢好好睡覺了。”見雲景答應,張凱誠頓時高興地笑道,“雲景最好了。”
“好了,專心上課吧。”雲景道。
張凱誠笑嘻嘻地回到座位,直到傍晚放學,張凱誠立刻跑到雲景麵前:“我把你要去看他的消息和他說了,他挺高興的。”
“你把我的事和他說了?”雲景一邊收拾書一邊問道。
“還沒。”張凱誠趕緊在嘴巴上做了個拉鏈的動作,表示自己一直在保守秘密,“但他一直都知道你嘛,把你當榜樣,就是不好意思和你認識。”
博陽距離範尹橋住的醫院不遠,雲景和張凱誠抓緊時間趕去,醫院的醫生和警察看著他們穿著校服,得知他們兩是範尹橋的同學,象征性檢查一下,就放人進去了。
範尹橋住的是vip病房,單人間,室內設備看起來比酒店還要齊全,開門後,入目便看到了白色的床單,範尹橋穿著藍色的病號服,正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看書。
黑色的短發,藍色病號服將他臉色襯得更加蒼白,範尹橋雖然麵色平靜,但消瘦安靜的模樣,再想到他的遭遇,不論是誰,都難免升起幾分惻隱之心。
聽到開門聲,範尹橋抬起頭,看到張凱誠時,範尹橋剛想說些什麼,當看到緊隨其後進入的雲景,範尹橋臉上的笑容頓時凝了一下:“雲、雲景?”
“你好。”雲景關上門,對他道。
範尹橋連忙看向張凱誠,便見張凱誠對他眨了眨眼睛,擠眉弄眼了幾下。
“你們這個時候過來……怎麼沒提早和我說一下,我……”他說著,翻開被子想起床,但看到自己的病號服,又趕緊將被子蓋上,有些拘謹地看著雲景和張凱誠,“坐吧,你們隨意坐,桌上有洗好的水果,冰箱裡有飲料零食還有蛋糕。”
“不用啦,我們過來看看你就走,待會兒還有晚自習呢。”張凱誠說著,拉開兩張椅子到床前,他和雲景一人坐一把椅子。
“我沒事,挺好的。”範尹橋看著二人坐好,小聲道。
雲景看著範尹橋,雖然沒有和他正式認識過,以前對他除了成績排行榜上的名字之外,就沒有彆的印象了,但雲景的記憶裡不錯,看著範尹橋,再比照一下自己的記憶,很快對號入座。
事發到現在,不過三天時間,範尹橋周身的氣質確實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臉色蒼白無力,看得出被嚇得不輕。
再看他的身後,坐在床上的範尹橋映著室內的燈光,由於他是坐著的,燈光雖然柔和,難免還是投下了一些影子在床上。
三道影子漂浮在白色的床單上,除了範尹橋的那個一動不動外,剩下兩個都在瑟瑟發抖著。
這兩道靈魂沒有修成鬼,隻剩下了一縷縹緲的意識,連形狀都沒辦法幻化,隻能借著範尹橋的影子為生。
雲景的進入讓它們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兩道影子抖了一會兒後,逐漸靠攏在一起,影子逐漸從三道變成了兩道。
雲景伸出手,輕輕一劃,影子又再一次分開,變成了三道。
範尹橋雖然正在和張凱誠說話,但其實一直在關注雲景的每一舉一動,見雲景忽然抬起手對著空氣劃了一下,範尹橋一愣,然後迅速敏感地看向四周,臉上出現了戒備的神色。
雲景對著張凱誠微微搖了搖頭。
張凱誠立刻道:“沒有那些奇怪的東西,你就放心吧,這裡雖然是醫院,但外頭幫你站崗的,可是警察,警察陽氣最旺了,一般的牛鬼蛇神肯定不會靠近的。”
範尹橋收回目光,有些狐疑地看了張凱誠一眼:“你怎麼對這些忽然這麼了解了?”
“啊?”張凱誠卡殼了一下。
“有些事情,很可能隻是我們看不到而已,但不一定不存在。”範尹橋認真道,臉上逐漸浮現出傷感的神情,“三天了,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警方調了監控錄像,這幾天根本沒有可疑人物進出我們家,四周的鄰居也說,那天晚上我家沒有任何奇怪的聲響,但我兩個哥哥就這麼莫名死了……”
“但是,這個吧……”張凱誠看著範尹橋,抓耳撓腮老半天,也憋不出話來了,隻能乾巴巴地安慰道,“你身邊很乾淨,沒有那些東西的,真的,凶手肯定是人,我們不能偏離了方向,現在抓住凶手才是最關鍵的,你現在過的越好,凶手就越失望,你千萬彆讓凶手得逞啊。”
範尹橋盯著張凱誠看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張凱誠被他盯著,莫名有種快要露餡的感覺,好在他們是抽出傍晚的時間過來看望的,還得抓緊時間回去,張凱誠便站起身道:“那,我們先回去上課了,改天再來看你。”
“好。”範尹橋說著,目光緊緊追隨著張凱誠和雲景,目送他們離開。
當張凱誠的手即將碰到門的時候,範尹橋突然道:“雲景。”
雲景轉過頭看他。
“你是不是看得到那些東西?”範尹橋盯著雲景道。
他突然發問,雲景臉上平平淡淡,沒什麼特彆的反應,然而一旁的張凱誠卻沒藏住情緒,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雖然他很快就回過神來,快速將表情整理好,但範尹橋的唇角已經勾起來了:“我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