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了眼了是不是，沒看到我沒有酒了嗎？還不快給我倒上！”
定兒小心翼翼說道：“可是已經沒有了。吃飯都吃不起了，哪還有錢買酒呢？”
“養你有什麼用，就知道花我的用我的！”王德怒上心頭，手中的酒壺砸到了定兒的腳邊。定兒嚇得後退了兩步，卻一下子戳到了王德微弱的自尊心。
“你也敢躲我，你這個臭丫頭也敢躲我？”他站起來，從掃帚裡抽出了一根竹條，在空中甩了兩下，向著定兒身上抽去，“彆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個臭丫頭也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對不對？我告訴你，你吃了我家的，用了我家的，那你就是我未來的媳婦，誰逃你都不能逃。”
定兒嚇得眼淚流了出來，可是以往的經驗告訴她，要是這個時候逃跑了，她隻能挨更痛的打，王德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她。
蹲下來抱住自己的臉頰，定兒縮成一團，等待竹條落在身上。以往早該遺忘的痛意一股腦全都湧了出來，定兒瑟瑟發抖。結果等了半天，那竹條都沒有打到身上，反而王德尖叫一聲，扔下竹條逃跑了。
定兒小心從雙臂抬起臉頰，迷茫地盯著王德落荒而逃的背影。
為什麼不打她了呢？
不過不用挨打就好，定兒連忙站起來，拿起那根竹條，將它重新塞到掃帚裡，然後抱著掃帚將它藏到了屋後麵。這樣的話，下次王德再想要打她，一時間也就找不到工具了。她平時也會這樣，隻是這兩天王德老是不出門，她掃完地不敢藏回去，讓王德發現她藏東西的地方，隻能放在院子裡。幸好王德剛才不知道怎麼了，沒有繼續打她。
之後的幾天，定兒發現了奇怪的事情，那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王德盯著她看得時候，就像是看到了非常可怕的東西，然後立即離得她遠遠的，甚至不敢直視她的麵容。到了後來，王德更是拒絕定兒出現在他的麵前，一個照麵就要讓她滾蛋。
定兒不僅沒有難過，甚至還鬆了口氣。不見麵那麼王德也不會打她，這讓她過了好一段輕鬆的日子。直到王德自己被折磨得受不了了，和她娘商量過後，要將定兒趕走。
老太太歎了口氣：“定兒年紀還小，若是將她送出去，她又該怎麼活呢？”
“反正我不管，我是再也不想看見她了。”王德心有餘悸。他這兩天一看到定兒，平時那張稚嫩可愛的臉頰就變成了骷髏麵，總是衝著他猙獰微笑。剛開始還隻是在定兒身邊，後來王德夢裡也經常會出現身邊的人全都變成骷髏，隻有他一個人孤立無援的情況。
王德被這夢折磨得每天都睡不好覺，一躺在床上就渾身痛，仿佛有人拿著針在戳他一樣。
這還了得。
本來他不止要趕走定兒，還想要將她賣出去。結果一有這樣的想法，晚上做夢就會夢見定兒在啃他屍體，還回頭衝著他微笑。
王德這下再也不敢有多餘的心思，隻想將他趕走。
見他娘有些猶豫，王德說道：“您還想什麼呢？自打養了那麼個賠錢貨，咱們家現在都變成什麼樣了，您連一口飽飯都吃不了了，我還遇到了那種事情。要我說，咱們將她趕出去，然後趁機拿著剩下的錢，再搬個地方住下來。”
老太太被他說得有些意動。
王德見此，開始賣慘：“而且我就一個人，搬家的時候隻有您還好，要是定兒也在，我怎麼能照顧兩個呢？我知道您可憐她。可你也要為自己想想啊。”
沒想到兒子居然還記得關心自己，老太太心裡不由得一陣感動，連忙說道：“好，那就這樣，不過怎麼安排定兒的去處呢？”
王德眼珠子轉了轉，這才說道：“管他那麼多呢？咱們先走，等到她醒來，找不到我們自然會有人幫忙的。”
老太太也覺得可行，甚至囑咐道：“這事情你可彆誰都告訴，我覺得這村子的人太冷漠了，而且都不是什麼好人，你說了可千萬彆被騙了。”
王德深有感悟地點點頭。他來水遠村前多瀟灑快活啊，結果來了以後就諸事不順。肯定是這個地方和他八字犯衝。
有了決斷，王德悄悄忙活起來。
“就這麼放他走了？”鳳陽有些不甘心。按理來說他們也已經達成了目標，可是真就這麼輕易放過王德，她怎麼都不願意。
“放心吧，我已經和吳縣令那邊秉名了情況，這個王德逃不了。”洛雲初說道，“比起這個，我們一起去找裡長，按之前說好得將定兒安置個去處。”
定兒一個小孩，自然是沒有去處的。洛雲初他們將人單獨留下來，肯定不能讓她就這麼一個人。正好前段時間，趙小二找人在含鄉辦了學堂，專門找那些無父無母的孤兒過去學習，不限男女，隻是長大了要在趙小二的琉璃廠工作一段時間，也算是回報趙小二多年的照顧。
因為學堂裡男女是分開的，所以對於定兒來說倒是個好去處。最起碼吃穿方麵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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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兒從柴房的乾草堆裡醒來，揉著眼睛看著窗外透進來的月亮。
已經很晚了。
她對時間非常敏銳，一眼就看出現在早就過了平時做飯的時間。若是平常，王德早就罵罵咧咧叫她起來了，還免不了一頓毒打。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整個院子裡寂靜得嚇人。老太太身體不好，平時這個時間老是會咳嗽，這會也沒有了。
定兒站起來，推開柴房的門走了出去。院子裡靜悄悄的，屋裡的燈也沒有點，好像這裡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娘！”定兒提起聲音呼喚了一聲，卻不見老太太回應她。
她抿唇，小跑兩步衝到了老太太的房間，然後推開門探了個腦袋。房間裡空無一人，不僅如此，就連老太太平時用得東西也都沒有了。她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連忙跑到了老太太平時藏東西的櫃子。裡麵的衣服還有老太太平時的體己也都消失了個乾乾淨淨。
王德和老太太早就離開了。
定兒有些茫然。
他們把她丟了，她以後再也不害怕挨打了，可是她一個人，又該去哪裡呢？
呆呆地坐在小凳子上，定兒摸著空蕩蕩的肚子。外麵的院子傳來了敲門聲，定兒剛開始沒有注意，等到那敲門聲逐漸大了起來，還傳來裡長的呼喚以後，定兒才反應過來，連忙跑出去開門。
她踮起腳尖拔開插銷，然後打開院門。
裡長的聲音她還記得，王德脾氣不好，在他麵前也不敢太惹事。最主要的是裡長不是壞人。
沒想到的是，打開門以後，不僅裡長站在外麵，還有兩個定兒完全想不到的人。
定兒歪頭看著洛雲初和她身邊的紅衣女子，眼裡不由得閃過驚豔。
她認出了洛雲初，隻是那天天很昏暗，她並沒有看清楚洛雲初長相，沒想到湊近一看，發現他真得很好看。
定兒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裡長爺爺笑嗬嗬對她說道：“定兒醒了啊，吃飯了嗎？”
定兒搖頭。
裡長歎口氣，提著籃子說道：“那裡長爺爺給你帶了吃的，走，咱們進去，我有事情要給你說。”
定兒抿唇，然後小聲問道：“是娘他們不要我了嗎？”
沒想到這個孩子這麼敏銳，裡長心裡不由得有些憐憫，卻還是實話實說：“他們今天早上離開的。”
定兒點點頭，沒哭沒鬨，卻越發惹人憐惜。
“不過還有個好消息。”裡長樂嗬嗬說道，“你不用擔心沒人管你，咱們給你安排了住處。”
他將籃子打開，露出裡麵撲鼻的菜香。定兒看了一眼，有點饞。以前家裡的錢都被王德用光了，她們哪能吃什麼好的，不過她忍住了饑餓，認真聽裡長講話。
裡長摸摸她的腦袋，這才說道：“先吃飯，這事不著急，咱們吃完再說。”
定兒點點頭，將裡長帶來的飯菜吃完，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
吃完這頓飯，就算裡長說什麼壞消息，她大概也不害怕了。
定兒想著，抬頭看著裡長，等他宣判自己未來的去處。
“這是鳳陽姑娘。”裡長指了指鳳陽，等到定兒點點頭表示認下來以後，這才慈祥說道，“鳳陽姑娘有個朋友，叫做趙小二，你知道嗎？”
定兒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腦袋像是撥浪鼓一樣用力點了點。
趙小二就像是傳說中的人一樣，關於她的事跡，定兒當時所在的地方也一直有流傳，沒想到現在能看到趙小二的朋友。
定兒臉頰紅撲撲的，亮晶晶的眼睛看著鳳陽，讓她不自在地偏過了腦袋，還故作不在意地咳嗽了兩聲。
她看起來很喜歡趙小二，裡長鬆了口氣，這才說道：“趙小二最近辦了所學堂，裡麵會招收一些無父無母的孩子，你若是想去，咱們可以把你安排在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