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69(慎買)(2 / 2)

鬆田陣平抱住懷裡的女人,試圖用體溫為她回溫,哪怕他知道這無濟於事。他摁住賴川黃泉還在不停流血的傷口,啞聲不停喊著她的名字,求她不要死。

賴川黃泉被推進搶救室時,鬆田陣平一身白衫被染得猩紅。他倚靠住牆緩緩滑坐在地上,疲憊又絕望地閉上眼。

好在賴川黃泉被醫生搶救了回來。

自此,鬆田陣平不敢再離開賴川黃泉半步。

這期間賴川先生也有登門拜訪,但都被賴川黃泉拒之門外。

賴川黃泉恨賴川先生。隻消看到他麵容、聽到他聲音,賴川黃泉就會閉緊雙眼驀地掉眼淚,她捂住耳朵驚聲尖叫,像要把聲帶扯斷般喊得撕心裂肺。

賴川黃泉需要看心理醫生,但她拒絕鬆田陣平和萩原家以外的任何人靠近。

第六次被趕出病房的心理醫生彎腰撿起被砸出來的記錄板,麵露遺憾:“賴川先生,我不知道你和賴川小姐之間發生了什麼。但很遺憾,我個人建議你最好不要在賴川小姐麵前露麵,她現在經不起一點刺激。當然,可能包括我在內的心理醫生也最好不要出現。”

賴川先生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短發,頭發花白,原本清明如雄鷹的眸子也變得渾濁不堪。他抿動嘴唇,跌坐進身後的座椅:“我知道了。”

他已經同意了萩原研二和賴川黃泉的婚事,他隻是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意外。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已經沒有意義了。

腦袋發昏發脹,耳膜嗡嗡作響,似有人在他耳邊撞響寺廟的古鐘。

直到這一刻,賴川先生才清晰且絕望地意識到,比起錢、成績、安穩的未來,他更應該讓賴川黃泉快樂。

可他一直在做會讓賴川黃泉難過的事。

他這樣到底算什麼父親。

但可惜不是所有過錯都有彌補的機會,世界從不肯憐惜任何人。幡然醒悟時,一切已經無可挽回。

醫生走後,賴川先生單手捂臉,眉頭聳動著掉下一滴淚。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

賴川黃泉出院後,被鬆田陣平帶回了家——他在警視廳附近租了處公寓。

鬆田陣平認為賴川黃泉必須時時刻刻處在他的看護下,而且他怕賴川黃泉回到萩原大宅會觸景生情,再次做傻事。

萩原千速也來看過賴川黃泉兩次,她拉著鬆田陣平躲進走廊,麵色嚴肅:“黃泉妹妹就拜托你了。”

萩原一家都很善良,也想得很透徹——他們不想賴川黃泉陷在痛苦裡。比起為萩原研二殉情或守寡,他們更希望賴川黃泉快點振作起來,重新奔赴美好的生活。她不該困死在萩原研二的世界裡。

萩原千速扭頭看向鬆田陣平:“黃泉妹妹就暫時拜托你了。”

鬆田陣平咬著煙蒂,擰眉良久,才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嗯”字。

“反正警視廳也給了我一個月的假,會照顧好黃泉的。”

從來沒照顧過人,更沒照顧過女孩子,鬆田陣平一舉一動都顯示出不協調,但他在賴川黃泉麵前展現出所未有地有耐心。

鬆田陣平每晚都坐在床沿等賴川黃泉睡著,才躺在她床邊的地鋪上緩緩入睡。賴川黃泉厭食,他就握住勺子笨拙地把飯喂到她嘴邊:“張嘴,多少吃點。”他甚至惱自己嘴笨,跟著萩原研二混跡這麼多年,怎麼就一點沒學會怎麼哄人——明明以前,他最不在意這種事。

萩原家決定把萩原研二葬在東京,葬禮那天,半個警視廳都來了。鬆田陣平原本不打算告訴賴川黃泉,但猶豫過後,他還是帶賴川黃泉一同出席了萩原研二的告彆式。

棕色棺木被打磨得程亮,棺材裡光滑柔軟的淺黃色軟布上擺著一張調成灰白色的照片和一套萩原研二穿過的舊西裝。

西裝是鬆田陣平送過來的。他打開機動隊更衣室萩原研二的櫃子,疊好他執行任務前脫下的西裝,送到萩原千速手上,作為萩原研二的衣冠塚。

整理萩原研二的西裝時,萩原千速發現了裝在內兜的戒指。她扣緊紅絲絨鑽盒,強忍住淚水,把戒指藏了起來。

這份痛苦,她一個人承受就夠了。

告彆式才剛剛開始,天上就下起瓢潑大雨。豆大的雨滴濺在地上颯颯響,吵得人煩躁。賴川黃泉裹緊風衣,從嘴邊喘出口白氣。她麵容憔悴,身形瘦弱搖晃似一片風中殘葉。鬆田陣平一身黑西裝,舉著把黑傘和賴川黃泉並肩同行。燃燒的香煙被碾熄在腳下,墨鏡遮住他寫滿痛苦的眸子。

萩原千速衝兩人點頭:“你們來了。”

鬆田陣平點頭:“嗯。”

賴川黃泉強擠出個笑,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無神地看向萩原千速:“姐姐好。”

萩原千速抿唇,咽下險些脫口而出的擔憂的話,衝賴川黃泉笑笑:“進去吧。”

空蕩蕩的棺木裡擺滿前來祭拜之人獻上的白色百合花,賴川黃泉放下一朵沾著露水的百合,沒有直接轉身退開。她扶著棺木,深情綣綣地盯著萩原研二的照片。因絕食而纖細到可怕的手指細細摩挲著從萩原研二身上脫下的西裝,仿佛他就躺在這裡,躺在她麵前。

沒有人阻止賴川黃泉,比起被冒犯,他們更多是擔心。

就在鬆田陣平以為賴川黃泉是不是又起了殉情的心思時,她突然弓下背脊開始顫抖,隨即嘔吐出聲。

不是懷孕,是極度痛苦引發的生理性嘔吐。賴川黃泉一手扶著棺木,一手捂住嘴,身子一陣接一陣痙.攣。她瞪大眼睛,不停乾嘔,直到把綠色的不知是胃液還是膽汁的東西從嘴裡吐出來。

“賴川小姐!”

“黃泉妹妹!”

周圍人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賴川黃泉半闔雙眼緩緩倒下,栽進大步衝上去接住她的鬆田陣平的懷裡。

“喂黃泉!”

鬆田陣平攬住懷裡已經徹底失去意識的人,心急如焚。她嘴邊還黏著剛剛吐出來的綠色液體,散發出難聞的味道。

“該死,我送她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