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秀次將卷好的蟹黃糯米卷交給春菜去裹麵衣,自己將一塊豆腐隨手置入了一盆清水,然後拿著一把小刀就開始雕花——下酒小菜裡的醬汁豆腐就是平平無奇的白豆腐,也做不成猴腦,但也跟著所有理料一起提了價,那也就隻能在外形上下功夫了,至少讓食客被宰時不要覺得心痛。
春菜一邊打著下手,一邊詫異的觀察著北原秀次的動作,隻見他的手又穩又巧,拿著小小的刻刀在水裡無聲無息著的轉動著,隻不過兩分鐘不到的時間,原本方方正正的豆腐成了兩朵“白玫瑰”,一朵徐徐盛開,一朵含苞欲放。
她一時看呆了眼,而北原秀次看了她一眼,笑問道:“怎麼了,春菜?”
春菜回過神來,把注意力重新放到手頭的工作上,輕搖了搖頭說了聲沒什麼——她有點明白不了北原秀次身上發生的事情了,但科學世界,她似乎也就隻能理解成北原秀次是她前所未見的天才,而且是個很有人情味的天才,願意花時間幫助她們家的天才。
北原秀次不在意春菜怎麼想,廚藝藝好又不反人類,挑不出什麼特彆奇怪的地方,隻是笑道:“要是覺得好玩回頭我教你。”
春菜有些驚訝,同時忍不住有些心動,半信半疑道:“你肯教我?”
“這有什麼不肯的。”北原秀次是無所謂的。相反,他希望春菜早點能獨擋一麵,他又沒打算當一輩子廚子,若是春菜能頂起來,那把這家店交給春菜掌勺,福澤家能繼續有收入,孩子們都能受教育,他也就算是功成身退了。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嘛!
不過眼下可不是上課的好時機,北原秀次將豆腐瀝去了水,然後調了醬汁和檸檬汁後便探身給木村光彥放到了眼前,笑道:“客人,醬汁豆腐,請慢用。”
廚台前的單人座就這點好,廚師直接上菜,免得冬美她們再跑來跑去。
木村光彥剛品嘗完那一盅佛跳牆,抬頭看了他一眼,竟然低頭道謝了一聲,神情很是客氣。
他還沉浸在佛跳牆帶來的幸福感中。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味覺享受,是一種從內心深處泛起的溫暖感,一種身心兩麵都得到了滿足的舒適。他也不是沒有見過世麵的人,而說句實在話,他活了這麼大了,從沒有從食物中得到過這種超乎尋常的體驗。
他低頭看了看醬汁豆腐,隻見兩朵“白玫瑰”栩栩如生,花瓣層層分明,花蕊纖纖可辯,一時竟然不忍心下筷了——這家店好講究,連小菜都這麼精心,完全不輸給關西百年名店,而離公司也不遠,為什麼以前沒聽過?
他左瞧又瞧總覺得這一碟豆腐玫瑰很完美,不忍心破壞了,又懷念剛才吃佛跳牆的那種滿足感,遲疑了一下問道:“請問我可以再點一份剛才的……剛才的滿堂福料理嗎?”
他本能就感覺到這家店很不一般,而且他個人修養極好,態度放得相當尊重,有些擔心這家店有什麼傳統,比如那種特色燉品每人隻能點一次之類的——越是好吃的店越是規矩眾多,講究傳統,害怕壞了名聲,很有惜售心理。
不過他白擔心了,北原秀次這種速成的草頭名廚沒那麼多毛病,要是眼前這人出得起價錢,彆說再點一份了,他能把壇子都賣了,直接遠遠招呼冬美道:“客人再要一盅滿堂福。”說完又把炸好的蟹黃卷給木村光彥擺到了麵前。
一位食客聽到了也舉手示意道:“請給我也再來一份!”這種就是豬八戒吃人參果了,直接一口乾掉,然後覺得心裡遺憾,隻能重點一份。
木村光彥回頭看一眼沒理會那人,又轉頭看著眼前的蟹黃卷被切成了一片一片,斜疊成行放在碟子裡,旁邊還放著一朵白嫩嫩的蘿卜花,正微微散發著熱氣。中村新彥夾了一片放入口中,細品了品,愕然發現這一道小菜竟然也比彆人家做得好,似乎不是用得蟹黃醬,而是用得真蟹黃——這季節怎麼弄到的新鮮蟹黃?
他扭頭看了一眼牆上掛著的料理木牌,發現蟹黃卷下麵寫著599円的樣子,頓時有些慚愧——原來這家店不但料理味道出眾,也是有真材實料的,就算比彆的店貴接近一倍那也是理所當然,倒不是宰客,自己有些誤會了。
店麵不行,但卻是料理極儘完美的店,是自己以貌取人了!
口中的蟹黃鮮味極足,舌頭受到的刺激強烈,中村新彥忍了兩忍拿起冰過的小燒悶了一杯,頓時酒香一激,那鮮味似乎更濃了,直透心底,他臉上忍不住露出了愉悅的神色。
他看了一眼在廚台後麵忙碌的北原秀次,有些對這年輕的掌櫃大將服氣了——就憑這位大將的料理技藝,這家店也就缺時間的積累,將來說不定再來吃就得預約座位了。
而這時冬美一溜煙的跑了過來,又送上了一盅佛跳牆,小臉上是壓不住的喜色。這玩意賣得真好,進來的少的點了一碗,多的已經吃了三碗了——她總算節操儘起才沒乾出臨時提價的事兒,衝出門去把2899円每盅改成3899円每盅。
她在門前窺探過了,那壇子飄出的香味籠罩了半條街,對麵ARA新式居酒屋裡都有員工開始對這邊探頭探腦,似乎對這個從沒有放在眼裡的對手終於刮目相看了。
她心裡很得意,回頭看看自家店裡人越來越多,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感——她是萬萬沒想到憑個壇子就能報了這仇!
佛跳牆的誘惑力比簡單的下酒小菜強多了,中村新彥心神馬上轉回到了麵前的小碗上,再次低頭喝起了湯,有些迫不及待之感,都略失了高級精英白領的體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