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轉眼即逝,新的一周開始後北原秀次發現學園裡猛然熱鬨了起來。
對一年一度的體育祭幾乎所有人都很投入——感覺比在學習上投入多了——每天很早操場上就聚集了很多人開始進行團體戰訓練,像是“百足跑”、“十人板”之類的項目,一人跌倒全體趴下,練上幾圈後個個灰塵滿身,但仍然口令不停,練得是熱火朝天。
一年B班眼見這種情況,緊張感也是猛增。
日本人很重視所謂的“集體精神”,就像受傷的大雁在雁群中隻要展開翅膀就不會墜落一樣,日本人在集體的大輪盤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自己反而顯得無關緊要了——出於集體的意誌展開行動,按照集體的規則進行行動,那麼集體空缺出來的位置就會幫助你記住這空缺就是你的,永遠可以隨時確認自己的位置。
在這些人的潛意識中,自己是必須在某個集體中的,大小無所謂,但如果不在,就會十分不安,可能和日本天災頻發有一定關係——在危險來臨時,如果不處在某個團體中,那僅憑一個人十有八九會掛的,被埋了都沒人去挖,死了都沒人收屍。
做好份內之事,大家就不會有負於我,所以不必驚慌不必害怕,與大家融為一體,大家的意誌就是我的意誌,我的行動就是大家的行動——這就是日本各社會階層目前潛藏的行為邏輯。
日本人很少說“我”,更多會說“我們”,就是這種行為邏輯在語言方麵的映射,而日本人喜歡櫻花,一方麵是櫻花美麗易逝,另一方麵就是因為櫻花盛開時那一團團、一簇簇的情形折射了日本人愛抱團的習性。
眼見一年B班這個小集體進度落後了,代表著自己的那個“我們”有極大可能會墊底,即便沒有強有力的領頭人物,但學生們自發連續兩天召開班會,用投票表決的方式最終勉強將人員分配到了各個項目上,力求可以馬上展開練習了,而且練習開始後更是人人拚儘全力。
倒不是為了所謂的“集體榮譽感”,而是生怕成為了失敗後被指責的那個個體。
日本人很在意彆人對自己的評價,如果真成了害大家輸掉的那個人,恐怕不用彆人說什麼,自己擔心彆人瞧不起自己就夠喝一壺的了,要是因此失去了自身位置那更是可怕,甚至抑鬱了都有可能。
在社會上這被稱為“社會性死亡”,在學校裡這被稱為“班級透明化”。
誰都害怕,所以反而眾誌成城了,隻能說這種習性真得很奇妙。
拚儘全力的一周練習結束後,很快就到了私立大福學園第七回體育祭,真的全班精神抖擻,人人一臉誓死奮戰的表情。
確實有些像一場小小的戰爭,B班在學生會指定位置紮下了營盤,派出了探子四處打探消息觀察敵情,應援隊則拚命激勵士氣——一年B班應援隊中包括北原秀次,他除了全員項目外,還被分配到了乾這個,負責在女子組比賽時去呐喊助威。
可能是他顏值比較高的原因,反正本班女生全投了他的票。
他拿著硬紙板糊得大喇叭待機中,隨時等待出擊,往隔壁C班看了一眼,發現冬美搭拉著個小臉正守著溫式飲水器,在那裡給水瓶灌水。
她明顯很不高興,但也沒辦法,估計是被排擠了,被全班同學扔去乾這種打雜的活兒了。
她在班裡人緣本就極差,這次又和C班這個小集體唱反調,拒絕服從指揮,置所有人於不顧,打完雜搞不好還有什麼苦活累活等著她呢——她要是選擇原地爆炸,發頓脾氣甩手就走,那回頭就是教師把她弄到“學生指導室”談心了。
“福澤同學,你性格為什麼這麼孤僻?這樣是不對的,這樣你就算學習成績再好,將來也不可能成為對大家有用的人……”
吧啦吧啦一大堆話,最後直接給她打上一個問題少女的標簽,成為教師的重點觀注對象,反正沒好果子吃。
北原秀次對此愛莫能助,勸了又不聽,沒辦法。他轉頭又看向了A班,發現鈴木乃希莫名其妙成了全班總指揮了,連班長都成了她的跟班,正叉著小腰站在所有同學麵前發表演講,激勵大家勇往直前,寧可頭破血流也不能輸。
學生會則占領了操場的大看台,架起了高音大喇叭,拉起了橫幅,而且掛起了高高在上的記分牌,同時校醫鈴木花子等人也就位了,隨時準備處理傷患——放心,肯定有人會受些小傷的,這是常態,沒家長會在意。
他正在那裡觀察著情況呢,突然發現鈴木乃希向著他們班筆直走來,到了他們班前環顧了一圈,而班長佐倉悟男是認識她的,畢竟是傳說中的天才少女,最近中午常往B班跑,連忙迎了上去,客氣問道:“鈴木同學,請問有什麼事嗎?”
鈴木乃希笑吟吟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在找你們班的頭兒!”
“我就是班代表佐倉,請多指教!鈴木同學,有什麼話可以對……”佐倉悟男是個戴眼鏡的好脾氣男生,說話很柔和,但鈴木乃希直接搖頭道:“你沒資格代表你們班!強者才有資格和我對話!北原同學,北原同學,你在哪裡?你要藏著當縮頭烏龜嗎?”
她一邊叫著一邊在人堆裡找,而B班的人瞬間閃出了一條道,直接把最後麵的北原秀次露了出來,同時還很好奇的看看北原秀次,再看看鈴木乃希。
一位對一位,沒毛病!
北原秀次無語了——瑪蛋的,她一個外班的你們用不用這麼配合她?
但避無可避了,他直接順著通道走到了鈴木乃希麵前,微微低頭看著她,用目光示意:這是在學校,你要敢作妖,彆怪我回去翻臉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