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桐醒之前幾分鐘, Todd和Leo剛在不遠處聚了頭。
與聞景的通訊還連著, Todd遊離著視線,一邊觀察場內情況一邊做彙報。
“之前酒店裡接近蘇小姐的那個人已經吐口了, 是孤兒院的院長授意, 想拿回錄像,順便威脅一下蘇小姐。”
“是他自己的意思?”
“嗯,勝貿集團應該沒有參與進來。”
Todd猶豫了下, 問道:“King,報道的事情,你想怎麼處理?”
“……”
聞景沒說話。
他側開眼瞥向卡座裡睡容安詳的女孩兒,薄唇不知不覺就勾了上去。
“——King?”
直到耳機裡聲音再次響起, 聞景才將目光轉回正前方。
“你們討論過了?”
三人此時用的是隊伍頻道, 始終旁聽的Leo聞言,笑著看向Todd。
“我就說你倆彆想瞞過King。”
Todd翻了他一眼,“我跟餘都認為,這件事牽涉媒體, 萬一曝光暗訪過程…………King, 你回國前後這幾天,在攝像頭下露麵的時間比從前幾年加起來都多, 跟我們同場合出現的次數也太多了, 萬一被有心人盯上,發現你的身份是遲早的事情。”
“你剛才問我, ‘想怎麼處理’?”
“啊?對……”
“你和餘都沒搞清楚一個事情。”
“什麼?”
“這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聞景把自己蓋到女孩兒身上的外套往上拉了拉,然後他垂眼看著女孩兒, “因為現在能決定我的,是她,不是我自己。”
“……”Todd啞然。
聞景低笑著收回了手,後倚進卡座沙發裡。
仰頭看著七彩斑斕的射燈,他目光深遂。
“十七年前,Katherine去世那天開始,我就沒了畏懼這種情緒。”
“但前天晚上,在那個套房外,看著那條敞開的門縫和裡麵那人拿著的短匕——就一把可笑的短匕而已…………它卻把我欠了十七年的恐懼全部還回來了。”
“Todd,你和餘都不會知道我費了多大力氣才忍下來、沒把他從十八層樓上扔下去。”
“……”
聽著男人低沉平靜的聲音,Todd和Leo卻神色複雜地對視了一眼。
他們在對方眼裡看到與自己同感的擔憂和慶幸。
頻道裡沉默許久。
Todd歎氣,“所以,King……你已經拔不出來了嗎?”
聞景驀地一笑。
“我栽了,也認了。”
他躬回身,手肘撐著膝蓋,側過臉望著女孩兒。
看著那雙閉著的眼睛,他的聲音下意識地放輕。
“就算死在她手裡我也認了。”
Todd還想再說什麼,旁邊的Leo突然插進話。
“老大,有人過去了。”
“嗯。”
聞景應了聲,卻一動沒動,仍舊隻盯著身旁的蘇桐。
直到不遠處有人站定開口。
“當初那麼豪言壯語的跟老爺子放話,怎麼才過三年就回來了……四弟?”
“……彆那樣稱呼,”聞景不緊不慢地抬了眼,瞳色冰冷,“我嫌惡心。”
來的不是彆人,正是聞景血脈上同父異母的三哥,聞少嶺。
說是兄弟,麵前這人卻足足比聞景大了二十多歲。
因為當初自家獨苗被聞景揍到媽不認識的仇,聞少嶺是聞家三個兄弟裡最不喜聞景的那個。
他此時望著聞景的目光裡,也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
“嫌惡心?”聞少嶺冷笑了聲,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聞景,“那你就不該回來——你以為這個家裡,有誰真正歡迎你?”
“……”
聞景沒說話,眼神冷徹地望著聞少嶺。
對視了幾秒之後,卻是聞少嶺忍不住先避開了目光。
他暗自咬牙。
——
一點都沒變。
從十多年前這個小崽子第一次來到聞家起,就是用這凶狼一樣的眼神冷冷地刮過他們所有人虛偽的笑臉。
即便那會兒還隻是個剛到他們胸口的衣衫襤褸的小鬼,這個人望著他們時永遠帶著睥睨和不馴的冷意。
叫人氣得牙根都癢。
……偏又壓不下遍體生寒。
“我會回來,跟聞家沒有半點關係。”
聞景垂了眼。
“——隻要你們不來打擾我。”
“你這是在威脅我?”
“……”
聞景嗤笑了聲。
他的視線在偌大的穹頂下轉了一圈,最後停落到聞少嶺的身上——
“威脅你?……離了聞家,你配嗎?”
聞少嶺被這話氣得漲紅了臉:
“聞!景!”
聞少嶺出口原本隻為發泄情緒,他很清楚這頭狼有著他一個人——不,再捆上這場子裡所有安保——也打不過的實力。
但他沒想到的是,自己話剛出口,從一見麵開始都沒什麼情緒外露的聞景卻猛地抬眼睖向他,聲音也壓得低沉:
“——你他媽找死?”
那眼神駭得聞少嶺本能往後一退。
等他回過神來,惱羞成怒地看向聞景,對方卻已經沒再往他這兒落半點注意力了——
被聞少嶺之前驟然提高的聲音驚醒,趴在沙發上熟睡的女孩兒正迷蒙著眼神爬起來。
她慢吞吞地眯著杏眼瞧了瞧周圍環境,然後才後知後覺地轉向坐在自己身邊的男人。
對方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見蘇桐到底還是被驚醒了,聞景惱怒地睖了聞少嶺一眼。
然後他轉回去,放低了聲音:“醒酒了?那我送你回——”
話音在那隻有點冰涼的手落到他臉上時,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