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有了傷痛, 有了憤怒, 就轉而發泄給無力反抗的其他人……我是不是也差一點對她這樣做?”
“……不一樣。”聞景皺眉,“你跟她的出發點不同。她是全然為了宣泄而傷害;如果你所做的有什麼傷害到了她, 那你也是為了保護那些孩子。”
“是啊……我就是這麼說服自己, 然後給她打上了惡的標簽,讓自己的‘施暴’變得理所當然。”
蘇桐咬了下唇,她抬頭看向聞景。
“可記者不該是這樣的, 不是嗎?”
聞景看著女孩兒。
“你能堅持做到這樣,已經比你的多數同行都優秀得多了。”
蘇桐頹然半晌,慢慢用手掩住了臉。
“可我還是做錯了。”
“人是最複雜的多麵體,我卻試圖用自己預設的那個片麵的標簽去定義他們, 還想這樣把他們推到公眾麵前——如果真的這樣做了, 這跟我一直反對的以暴製暴有什麼區彆?”
聞景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才突然問:“所以你原諒她了?”
“……當然不。在這件事裡,受害人不是我,我沒資格原諒。”
蘇桐放下手, 慢慢吐出一口氣, “但我也沒資格宣判。”
“你想怎麼做?”
蘇桐眼神閃爍了下,最終慢慢平靜下來。
她定定地看著聞景。
“去呈現, 而不是宣判。”蘇桐一字一句, 語氣輕卻堅定,“讓觀眾自己去看, 自己去判斷——這才是記者該做的。”
聞景沉默地看著她,過了幾秒, 他莞爾。
“我發現……”
“嗯?”
“我越來越愛你了啊。”
“……”
蘇桐一呆。
男人卻似乎毫不覺得自己的話來得有多突然。
他傾身下來,薄唇勾起。
“你彆這麼討人喜歡,給我心裡留最後一點自由的地方也不行嗎?”
他語不停,聲音和眼神一同漸漸低沉。
“不然再這樣繼續下去,我可真會瘋的。”
蘇桐語塞了好一會兒。
直至嫣紅慢慢順著細頸蹭上她的耳廓,她像是反應過來,努力繃住了臉。
“我還要回去整理稿件,其他事以後再說。”
說著她轉身就往酒店裡走。
偏偏身後男人插著褲袋不緊不慢地邁開長腿,笑容張揚地跟在後麵——
“其他事?什麼事?”
“……”
蘇桐裝作沒聽見,加快步伐。
身後聲音卻依然追著:“比如……考慮一下我的告白嗎?”
感受到大堂的酒店工作人員投來的目光,蘇桐困窘地停下腳步。
她轉回身,咬著牙保持微笑。
“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欠我一個‘故事’呢?”
“……”
趁聞景這一頓,蘇桐快步轉身往電梯間走了。
看背影,頗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而等聞景回過神,女孩兒的身影早就已經遠在十幾米外了。
“……嘖。”
站在原地的聞景失笑著側開了臉。
學會跟他玩心計了。
可惜……
沒用的。
深藍瞳子裡笑色愈重,男人邁開長腿就要跟上去。
就在這時,他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聞景笑容一涼。
他邁出去的一步戛然頓住,過了片刻,他才斂下眼,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
接起來電。
聞景一聲沒出,沉著瞳色等對麵開口。
難得這次對麵也沒急著說話。
兩相沉默了幾秒,聞景劍眉一揚,將手機拿下來看了眼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