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大概會很難過,但還好有宋叔叔陪著她。
而且這樣,他們也就可以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了……
至於其他人……
隻有他會很傷心吧,如果那些“我愛你”都不是騙人的話。
蘇桐本能地閉上了眼。
隻是意料中劇烈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她隻感覺自己摔進了一個寬闊的胸膛間,腦後在那一瞬間被人狠狠地按進懷裡護住。
然後才是翻滾和麻木的疼痛感傳來。
停下之前,蘇桐的意識就陷入了黑暗…………
又是熟悉的夢,昏黃的燈影,和仿佛在搖晃的房間。
蘇桐有些煩躁。
不知道為什麼,和以前的噩夢都不同,這一次她竟能模糊地知道這是個夢,知道就算自己在這裡受了傷,隻需要睡一覺醒來就好。
知道這個夢境走向無可改變,蘇桐近乎自暴自棄地縮起了身體。
她看著那道模糊的、很多年都再也沒有看清的身影迫近。
粗暴的喝罵和畏懼的求饒像是從天邊傳來的,綽約不明,須臾之後,那條皮帶還是高高地抬了起來。
蘇桐心裡卻鬆了口氣。
就要結束了。
她知道。
這個夢,永遠都是在這裡結束的。
這世上沒多少人知道,最大的創傷不是永生難褪的疤痕,而是遺忘。
是在最無助的時候,為了保護自己弱小的心不被一次又一次的恐懼蠶食、為了讓自己不會瘋掉而本能的遺忘。
她這輩子都不會知道那條皮帶到底有沒有落下來。
因為她所有的記憶到此都戛然而止了。
正在蘇桐等著夢境結束的時候,麵前本就模糊的生父的身影突然扭曲了。
取而代之的,另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身前的地方。
一隻指骨修長的手遞到她的麵前。
那個聲音低啞帶笑:
“讓我來保護你吧……”
“不需要彆人了,我們做彼此的依靠。”
蘇桐心臟輕輕地縮了起來。
她想不起這人的名字,甚至也看不清他的臉。
隻是這個聲音讓她如此熟悉,熟悉到無法設防。
她隻記得,他們似乎是很親近的。
讓她情不自禁想靠過去的親近。
蘇桐猶豫著抬起手,就要落上去。
然而就在這一刹那,他們站著的地方像是突然坍塌,失重的兩人猛然從高空墜落。
風聲在耳邊像魔鬼一樣地尖嘯,無儘的恐懼壓在蘇桐的心臟裡,像是要把她的身體都撐爆。
蘇桐感覺自己的指尖一緊,身體被人抱進懷裡。
這一次那個熟悉的聲音貼著她的額頭輕響——
“我可以為你擋子彈的。”
“讓我替你死,好不好?”
“……”
“…………聞景——不要!!!”
蘇桐猛地翻坐起身,喑啞的尾音傳進耳朵裡。
病床旁邊的蘇母和宋培文被嚇了一跳。
兩人連忙轉回身,蘇母快步走到了床邊,聲音帶上哭腔——
“桐桐你醒了?培文——快,叫醫生過來——這孩子怎麼把輸液針頭都掙開了?!”
宋培文連忙應了一聲轉身出了病房。
透過白紗簾的陽光被水光折射得刺眼,蘇桐呆坐了好幾秒,才反應過那隻是個夢。
還好隻是個夢。
蘇桐抬起沒被蘇母按著止血的手,抹了一把臉。
放下來攤開看,是一手的淚。
理智重歸,昏迷前的情景突然撞進了腦海裡。
蘇桐眼神一抖,她慌忙抓住了身旁還在低落擔憂的蘇母——
“媽,聞景呢?!聞景沒事嗎?!”
提及這個,蘇母又氣惱又心疼地看了蘇桐一眼:
“你還好意思問,要不是小景在,從那麼高的樓梯上摔下來,你怎麼辦!又讓我怎麼辦!”
蘇桐剛急著又要問,蘇母沒好氣地打斷了她。
“手臂骨折,多處軟組織挫傷……你倒是除了驚嚇導致的昏迷外沒什麼事,人小景一個傷員還硬是叫了急救車沒事人一樣把你背下樓帶來醫院的。”
一聽這結果,蘇桐心裡一緊,跟著又鬆下來。
“還好沒事……”她低聲念叨著。
蘇母一抬頭,愣了下,繼而臉色一變:“你哪裡疼,啊?怎麼哭成這樣?”
蘇桐咬牙忍著,眼淚水卻是壓不住地往外湧,“沒事……媽,我想去看看他,他在哪個病房?”
“你這昏迷了半天,先做做剩下的檢查,等確定沒事了再去也行啊。”
“媽……”
女孩兒也不抬頭,隻這樣哀哀地叫了聲。
蘇母聽得心裡一疼,沒法地說:“好,那我扶你過去——”
話音未落,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男人站在門外,有點陰沉的瞳子甫一觸及女孩的身影,頃刻間就柔軟下來。
而病床上的蘇桐在愣過之後,突然扭身下了床,鞋都沒穿便裸著腳跑到男人麵前。
她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遍,才徹底落回心。
而再也忍不住的眼淚也濕了一臉。
“嚇死我了,我以為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