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伸了個懶腰,抖落滿身花瓣,發出小童般的稚嫩聲音說道:“我家主人已等候多時,請二位隨我來。”
“有勞道友了。”
二人早就聽聞華寧真人養了隻能口吐人言的靈寵,因此一點也不覺得驚奇,跟在它身後走進了華寧真人的精舍。
精舍中,華寧真人一身水藍羅裙,美麗的麵容神色寧靜,跽坐於矮塌前烹茶,手上動作如行雲流水,分外賞心悅目。
除她之外,她身旁還坐著一位年輕的白裙女子,膚色生得極白,肌膚如透光的羊脂玉,昳麗的眉眼冷若冰霜,如一抹清冷月華,高高在上,不可親近。
師兄弟進來時,她二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望了過來,華寧真人微笑著說:“來了,快請坐。”
“見過玉素真人、華寧道友。”
白複玉笑著見禮,桃卿與他一起,心中微感意外,原來那白衣女子就是玉素真人,因她長年閉關,深居簡出,他還是第一次見。
玉素真人是觀主玉慈真人的師妹,論輩分比他們高,所以行禮時兩人又格外鄭重些。
玉素似乎是少言寡語的性子,隻點了點頭,並不作聲。
她靜靜地打量著二人,尤其是桃卿,看了他許久。
桃卿被她看得不太自在,這才想起她是楚幼荷的師祖,難道他把幼荷妹妹惹哭的事已經被她知曉了?
華寧真人請他二人入座,桃卿拘束地坐下了,好在玉素終於不再看他,隻安靜喝茶,令他悄悄鬆了口氣。
桃卿乖乖坐著,聽師兄與華寧真人二人談笑風生,自然,華寧真人並未冷落桃卿,而是像長輩般詢問了他的近況,桃卿也一一作答了。
玉素從頭到尾一言不發,喝完茶就要起身離開了,華寧真人見她要走,關切說道:“師叔這便離開了?不如再小坐片刻吧。”
“不了。”
玉素語氣淡淡,忽然回首,居高臨下地望向桃卿。
她道:“百聞不如一見,桃道友果然與傳聞中的一樣,美貌無雙,風流多情。”
這話聽起來像是諷刺,桃卿麵露尷尬,玉素並不管他們作何反應,徑直出門了。
華寧真人隻得替玉素道歉:“對不住,桃道友,我師叔性情有些古怪,但她沒有惡意,還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沒關係的。”
桃卿訕訕地喝了口茶,他確實不怪玉素,真人也隻是護著自家弟子,是他有錯在先,他有什麼好說的。
白複玉納罕問道:“玉素真人閉關已久,今日出關前來卻是為了何事?”
“我也不知師叔為何來我這裡,她沒有同我說。”華寧真人搖頭,“隻是坐了一會就走了,難道是遇到修行關隘,心情煩悶隨意轉轉?”
“是不是來看我家師弟的?”白複玉笑著調侃桃卿,“也許玉素真人也會對魔門第一美人心生好奇吧。”
“師兄!”桃卿臉紅了,他是真聽不得彆人叫他第一美人,這個稱號在他心裡隻有師尊顧雪庭才當得起。
再說玉素真人是來看他的嗎?來罵他的還差不多。
白複玉笑著拍了拍他的手,又對華寧真人道:“不過玉素真人此次出關時機剛好,若是可以,還要勞煩華寧道友一並請清風真人出關,我有要事與三位真人商議。”
華寧真人道:“哦?是什麼要事,竟需要連我師叔祖一並請來嗎?”
“神夢令。”白複玉緩緩吐出這三個字,“與神夢令有關。”
華寧真人眸光閃了閃,頷首言道:“不錯,確是要事,多謝白道友,我這便通稟師叔祖出關,也要告知玉慈觀主,請她儘快回到觀中。”
“道友不必客氣。”
白複玉抬手一禮,又與華寧真人交待了幾句,便帶著桃卿離開了。
下山時,白複玉笑著問桃卿:“你可知‘神夢令’為何物?”
“我不知道。”桃卿搖搖頭,“聽起來應當與神夢山有關吧?”
“正是神夢山之物。”白複玉為他解釋,“它是無數修士夢寐以求的至寶,因為持有此令者,可以前往神夢山修道。”
桃卿點頭,其實他知道神夢令是什麼東西。
上一世師尊顧雪庭過生辰時,神道道主莫不臣遣下醜、寅二神使為他慶賀,順便帶來了數枚神夢令,存放於合歡宮中。
待到幾年後的仙魔大比上,各大門派為爭奪神夢令各顯神通,展開了一場場精彩至極的鬥法,可以說百年之內,陵遊界再不會這樣的盛事。
想到仙魔大比,桃卿臉上浮現出了向往之色,白複玉以為他是向往神夢令,便笑道:“你師尊手中定有一塊神夢令,倘若你想上神夢山修道,他不會不給你的。”
“這倒沒有,我不太想去。”
桃卿搖搖頭,他對神夢山沒什麼興趣,成就大道、飛升成仙對他而言太過渺遠,他胸無大誌,隻想在壽終正寢之前平平安安地度過這一生就很好了。
不過對於其他人來說,神夢山就是最無上的聖地,山上有天下唯一的渡劫修士、神道道主莫不臣,能得他一二點撥就是天大的機緣。
白複玉道:“我本不欲提前透露神夢令之事,但除此之外,也沒有彆的辦法請動清風與玉素真人了,你切記不要外傳。”
“我知道了。”桃卿甜甜地道謝,“多謝師兄。”
“口頭道謝沒有誠意,不如親師兄一下?”白複玉低笑一聲,指了指自己的側臉。
桃卿沒有回絕,踮起腳親了一下師兄的臉,白複玉微怔,望向桃卿的目光更溫柔了,一路將他護送回院落。
走到院落門口,白複玉並未進去,轉身離開了,桃卿走到院中,還沒看見人影,而是先聽到溫泉池傳來了一陣水聲。
“嘩啦——”
宿雲涯從水中冒了出來,身上隻穿著白色的中衣,已經濕透了,緊緊貼著身體,若隱若現地透出修長有力的肌肉線條。
濕漉漉的黑發貼服於臉頰和肩頭,水珠滑過他清俊的麵孔,而後是脖頸、喉結、鎖骨,一路隱沒至衣領。
桃卿的目光不受控製地被他牢牢地吸引住了,宿雲涯抬眼,正好與他對上視線,眉目舒展,微微一笑,輕快地說:“桃桃回來了。”
他一笑起來就更不得了了,像水中的妖,誘惑驚人。
桃卿本就愛看他的臉,這下連道都走不動了,暈乎乎地盯著他看。
“站在那兒做什麼?”宿雲涯趴在池邊,笑著衝他招手,“不過來嗎?”
“我……”
不行,不能再看了,要守男德……
嗚,可是真好看啊……
桃卿強忍不舍,艱難地移開視線,小聲問:“你怎麼沒用避水訣?”
“畫陣法要求精準控製靈力,用避水訣會影響法陣的效力,所以我和清玄都沒用。”宿雲涯眼含笑意地說完,手撐住池邊,“你不過來,那我就過去了?”
“彆、彆!我過去……你為什麼非要我過去?”
桃卿怕他起來後自己更把持不住,隻能含淚走過去,但石板被水汽氤氳得濕滑,他沒留神,腳下不穩地往後栽了下去。
但他沒有摔倒,而是落入到帶著水汽的懷抱中,一隻白皙修長的手臂從後麵伸過來環住了他的腰。
桃卿順著手臂往身後看,就看到裴之渙上身近乎赤.裸著,濕透的裡衣要掉不掉地掛在腰間,麵頰與脖頸都泛起淺粉,垂著眼眸叫了一聲:“……桃道友。”
他身體的溫暖和清冽的氣息一並順著感官籠罩了桃卿,桃卿呆愣地靠在他身上,哪怕被他叫名字都沒能回過神來。
“好了,桃桃,你……”
宿雲涯手臂一撐從水中上來,想要拉開桃卿,卻忽然聽到門外傳來少女的呼喊。
楚幼荷站在門外敲門。
“卿哥哥,你在不在?我想和你說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