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這兩點都可以解決,隻要你將你的血滴在骸骨上,它就會認你為主,你自然能知道它是真是假,日後你稍一動念就可以毀掉骸骨,我定然來不及將它搶回來。”
說完,莊宴便安靜下來,留給桃卿思考的時間,桃卿抬起眼睛,觸及到他小心而期盼的眼神,心中驀然一疼。
莊宴何曾用過這樣的眼神看他,上一世的數十年裡,莊宴對他千嬌百寵,而他縱使被莊宴寵出了一些脾氣,卻也很容易就能哄好,莊宴對他好,他也對莊宴幾乎百依百順,又何嘗舍得他如此為難。
可一切都因為靈照鬼城的那一夜而改變了,就算他收下遺骸又如何,他真的從今往後就會對莊宴徹底放下隔閡嗎?不,永遠不會,他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即使他手握著莊宴的骸骨,可以隨時將他置於死地,他依然會生活在惶恐之中,害怕那一天的來臨。
除了身死之外,他同樣恐懼自己交付出去的信任會被莊宴再次辜負,他知道自己並不聰明,還十分天真地容易相信他人,所以麵對莊宴,他變得更膽小了,他的心已經碎了一次,再也承受不住第二次破碎。
種種酸澀而複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讓桃卿心裡難受極了,他無法繼續維持自己冷漠的表情,淚水刷地從眼中流了下來。
“卿卿?”
莊宴沒想到桃卿會突然哭出來,猶豫一瞬,終於還是忍不住伸手將桃卿抱在懷裡,不停地哄著他。
“彆哭,彆為了我哭。要是你氣我怨我,無論怎樣對我都好,我說過我任你出氣,但你不要哭,也不要不理我……我也會很難過。”
他的身上散發淡淡的血腥氣,顯得有些陰冷,是桃卿十分熟悉的。
可桃卿不想再被莊宴抱了,於是將他往外一推,邊擦著眼淚邊說:“彆碰我。”
說著,他的眼淚掉得更凶了,不知為什麼,莊宴一安慰他,他反而更想哭了,同時心中生出了濃濃的怨恨,要不是上輩子的莊宴親手殺了他,他們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嗎?
桃卿悲傷而怨憤的眼神同樣深深地刺痛了莊宴,他實在不知卿卿為何這麼恨他,在他不在卿卿身邊的時候,卿卿到底遇見了什麼?
莊宴不知桃卿去過雲台,忽然想起桃卿應當不清楚他的師尊無定老祖已經承認了他的身份,便匆匆開口解釋。
“卿卿,你彆怕,我不可能為了鬼城少主之位對你做什麼,師尊已經答應過我,隻要我為他完成一樁事,今後我便是鬼城少主,這樁事不算困難,很快我就可以做完了。”
“你的擔心不會成為現實,我絕不會殺你,更不會為了成為少主傷害你,我——”
他聲音一頓,微微揚高的語調又驟然低沉下來,凝視著桃卿的雙眼說道。
“我本就是為了你,才要奪取少主之位。”
“你說你是……為了我?”桃卿眼睛紅紅地看著他,啞聲道,“解釋清楚。”
“我現在還不能解釋,但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可能為了少主之位殺你,卿卿,你要相信我。”莊宴哀求道。
如果不是為了少主之位……
桃卿輕輕地移開視線:“那又如何。”
倘若莊宴真的不是為了少主之位殺他,他隻會更加惶惶不安,正如他方才所想的那樣,他會時時刻刻生活在提心吊膽之中,再無寧日。
誠然,他眼前的這個人是二十年前對他百般疼寵的莊宴,可上一世的莊宴又何嘗不疼愛他,卻照樣會讓他在雨夜中絕望地奔逃一夜,然後殺了他,甚至抽出他的元神時還會輕輕發笑,他永遠也忘不了那抹刺眼的笑容。
回想起自己死前莊宴的眼神和笑意,桃卿心灰意冷,對麵前的莊宴搖搖頭說:“我不會收你的遺骸,你日後也不要來糾纏我了。”
“卿卿——”
莊宴心中一急,桃卿卻立刻將他打斷了:“莊宴,我不是你,沒有你那麼狠的心腸。”
“哪怕你把遺骸交給我、我掌控著你的生死,可到了那一日,你要殺我,我也照樣下不了手殺你。”
“說我懦弱也好,偽善也罷……我不敢殺人,尤其是殺了與我相識多年的好友,哪怕我如今十分恨你。”
“我隻想活命,所以希望你能離我遠些,莊宴,如果你還對我有一絲一毫的情誼,我隻盼著你能放過我,不要再來找我。”
桃卿的語氣很輕柔,措辭也並不過分,可落在莊宴耳中,卻不亞於字字誅心,令他微微紅了眼眶。
“可是我放不下,卿卿。”
他喑啞地說:“我放不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