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174(1 / 2)

桃卿話音落下後,空曠的大殿陷入一片死寂之中,莫不臣坐在上首沉默不語,令桃卿十分忐忑,不敢抬頭和他對視。

無論他的措辭再如何委婉、他再如何表達自己對卯神使的仰慕,也不能抹殺他就是在拒絕卯神使的事實,而他無法預料到神使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神使可能會感到傷心、不悅,甚至是恥辱和憤怒,他卻承擔不起神使發怒的後果。

他憑著神使的特許才能帶師尊進神夢山,而之渙弑殺生父的懲罰也是因神使向莫道主求情才沒有繼續下去,倘若神使在盛怒之下將他們二人驅逐出神夢山,他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神使會這麼做嗎?

桃卿不安地等待著莫不臣發話,可他在原地站了大概一炷香的時辰,莫不臣竟然還是沒有說話,聽不到一點動靜。

白鹿從階上走下來,蹭蹭桃卿的手背,引著他向上看,桃卿也確實忍不住了,心想著死也要死個明白,慢慢抬起頭來,卻發現莫不臣沒有看他,而是望著窗外出神。

桃卿心懷不安地觀察莫不臣的臉色,漸漸有些出神了。

少年一身雪色道袍,眉眼豐神秀逸,是桃卿相當喜愛的相貌,過去桃卿對他隻有敬仰之情,不敢有褻.瀆之心,並未過多留意,然而因為那個夢境,他們的關係籠罩上了幾分曖昧的色彩,他再看莫不臣也有了不同的感覺。

但無論怎樣喜歡,桃卿對莫不臣的容貌也僅僅停留在欣賞的程度,生不出旖旎的心思,也不敢有這樣的心思。

曾經有過的好感隨著夢境的蘇醒早已煙消雲散,正如一朵枯萎的花,即便還殘存著昔日的顏色,用手輕輕一碰也就立刻碎了,是那樣地脆弱不堪。

隻把它當成一場荒唐的夢,無論是對他還是對卯神使都是最好的選擇,他們不是良配,注定不會有任何結果。

見莫不臣沒有動怒,也沒有為難自己的意思,桃卿漸漸安心下來,微舒出一口氣。

想想也對,卯神使修道至少已有千年之久,素來冷靜自持,道心堅若磐石,又豈會為了淺薄的兒女之情為難他這個後輩,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縱使卯神使有幾分難過,應該也不會持續太久,而他虧欠神使良多,今後能為神使做的也就是日夜拜祭,多多為他奉獻願力了。

桃卿調整好自己的心態,麵上露出微微笑意,正欲和莫不臣說話,莫不臣卻好似如夢初醒一般,驀地從座位上起身,順著玉階走了下來。

他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但得到了夢境的幾年記憶,桃卿對他要遠比以前更熟悉,隨著他的靠近,他能明顯感覺到莫不臣的情緒起了波動,不像是接受他說辭的狀態。

“神使……”

桃卿本能地後退半步,仍是莫不臣猛地扣住手腕。

莫不臣手上的力道很重,儘管他已極力收斂,桃卿嬌嫩的肌膚還是迅速紅了,但兩人的注意力都沒在手腕上,桃卿情緒緊張,又叫了他一聲:“神使……?”

“你回絕我,是不是因為你對裴之渙情有獨鐘?”

莫不臣淺可以感受到桃卿的想法,淺色的眼珠如若蒙了層冰霜,既讓桃卿望而生寒,卻也令他自己冷得心臟發疼。

“你為何偏偏對他青眼有加?”他問桃卿,“我知道你愛慕者眾多,若論修為,他不是最高的,若論與你相識的年月,他亦不是最久的。既然他並非最出眾的那個,我與他相比又差在哪裡?”

桃卿無措地望著莫不臣,完全沒料到他竟如此咄咄逼人,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我……”

“莫非是因為你所修的功法?”

莫不臣說:“不錯,他是難得的先天道體,與你的天生媚骨體質很契合,你與他雙修會事半功倍。”

“若是如此,桃卿,你該找我,我才是最適合你的,我是天生情種的道體,你我共同雙修,你主肉身,我主神魂,我的境界又高出裴之渙許多,你的修為將會日進千裡。”

他的邀請赤.裸得不加遮掩,桃卿不由更心慌了,神夢山的十二神使都是大乘境界,他才是區區元嬰,他們歡合根本不叫雙修,而是他采補卯神使,反倒會折損神使的修為。

至於莫不臣說他是天生情種的體質,倒是叫桃卿十分吃驚,在他的印象中,卯神使向來清冷淡漠,而尋常的情種皆是風流多情之人,神使卻一點也不像。

懷著種種複雜的心思,桃卿的睫毛顫得厲害,垂著眼睛同莫不臣說道:“稟神使,我與之渙關係親密不假,但不是為了修煉,是我真的喜愛他,在我看來,他就是最出眾、最特殊的那一個。”

“他容貌出眾,品性高潔,是天下少有的君子。我與他的初識不算愉快,那時他待我頗為冷淡,不為我的容貌所惑,我以為他是冷情之人,然而他一旦與人交心,便會待人一片赤誠熱忱,對我也是如此。”

“之渙從不曾欺騙我,亦不曾對我彆有所圖,他如何想我,就會如何待我。”

“將我當成好友時,他願意付出性命保護我,將我當成傾慕之人時,他又甘願將他的真心毫無保留地捧到我的麵前,無論我如何回絕躲避,他始終不曾退卻。”

“這對我來說……太難得了。”桃卿輕聲呢喃,“太難得了。”

沒錯,他的確有眾多愛慕者,但他們大多都隻是愛慕他的容顏,也有許多是貪圖他的道體,並不在乎他這個人如何。

自然也有人不在乎他的容貌,譬如星橋,譬如雁雁,可他們或多或少地也曾欺瞞過他,儘管他既不生氣也不在意,可正因如此,才更顯出之渙的純粹有多麼難得。

之渙願意為了他改變自己,他猶記得當初的之渙是多麼光風霽月的君子,可因為他喜愛美色,之渙情願打破自身的原則,以姣好的容姿誘惑他,這便是將他看得比原則還要重要。

為了救他,之渙甚至不惜親手弑殺生父,這並非光彩之事,卻足夠令他震撼,後來他們更是有了肌膚之親,神魂交融,他自然無法不動心。

哪怕二十多年後他再被莊宴殺死一回他也認了,他不會再遇到第二個像是之渙這樣的人,不如及時行樂,縱情享受和之渙的魚水之歡,到時他也能算是死得其所了。

“所以我不能辜負之渙。”

桃卿鼓起勇氣,對上莫不臣的雙眼:“哪怕……哪怕您會降罪於我,我也甘願受罰,隻求您準許我的師尊留在神夢山中,直到他身體痊愈為止。”

莫不臣閉上雙眼,喉頭湧起濃鬱的血腥氣,無情道功法的反噬一次重過一次,令他渾身經脈疼痛,卻都抵不過心臟如同被撕裂的劇痛。

桃卿想要的東西他分明都可以給他,裴之渙奉上真心算什麼,他這顆天生情種的心就是為桃卿而生長出來的。

現在他捧出了自己的心,桃卿卻將它重重摔落了。

他不要他的心。

白鹿露出了擔憂的眼神,圍著莫不臣和桃卿轉了幾圈,莫不臣沒有理會它,霍然睜開雙眼,凝聲問桃卿:“你說你不怕我降罪於你,那你可知曉我會如何懲罰你?”

他眸光冰冷,脈脈的情愫儘數褪去,沒有留下任何屬於人的感情,琉璃般的眼瞳竟然讓桃卿毛骨悚然,忍不住流露出了恐慌的神色,將頭低了下去。

“看著我,桃卿。”

發現桃卿回避他的注視,莫不臣強硬地抬起他的下頜,沒有情緒地說道:“你承受不起我的懲罰。”

他會殺了裴之渙,殺了顧雪庭,讓桃卿所在意的人一個個地消失,而桃卿則會被他抹掉記憶,永生永世地待在他的神國裡,打下屬於他的烙印,連元神都休想逃脫。

桃卿被迫與莫不臣四目相對,映入視線中的是那雙淨若琉璃的眼睛,淺色的瞳孔流淌起了迷幻絢麗的色彩,驀地攝住了桃卿的心神。

幾乎就在一瞬間,桃卿陷入了那片奇異的色彩裡,冥冥之中,他隱約想起自己好像見過似曾相識的畫麵,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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