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226(二合一)(2 / 2)

莫不臣長身玉立在神殿的玉階前,注視著玉輦由遠及近地飛來,停留在了他的麵前。

他迎了上去,在幔帳前伸出手,一隻素白的手自幔帳後探了出來,輕輕搭上他的掌心,隨著玉石清脆的碰撞聲,桃卿從輦車下走了下來。

他身著華麗的大紅婚服,珠冠垂落的紅玉珠朦朧地遮住他的雪膚紅唇,卻依舊美得勾魂攝魄、豔得不可方物。

莫不臣牽起他的手,兩人相攜著走過漫長的神道,來到祭壇前點燃神香、祭拜天地,又共同發下了甘願同生共死的結契誓言。

整個儀式的流程並不複雜,一來他們兩人皆是雙親俱亡,而桃卿的師尊顧雪庭又是莫不臣自己的化身,根本無須敬拜;二來莫不臣乃是天下最尊貴的神夢道主,無人有資格主持他的婚典,一切都是按照他自己的心意進行的,是以不到半個時辰,所有儀式便結束了。

儀式過後,筵席開場。

此次莫不臣邀請了眾多修士前來神夢山入宴,尤其是合歡宮和紫霄派兩派,凡是門中稍有名姓者,都被請至宴席上,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裴之渙。

莫不臣和桃卿以新婚道侶的身份向來賓敬酒,來到裴之渙這一席時,年輕的道君低垂著眉眼,辨不清表情,修長的五指緊扣杯盞,指節攥得發白,微微顫抖著。

莫不臣飲儘杯中酒,就要離去,桃卿淚眼朦朧,在經過裴之渙身邊時,他不敢低頭同昔日的情郎對視,不得不欲蓋彌彰地揚起雪頸,頓時露出了衣襟邊緣靡豔的吻痕。

“啪”的一聲,玉質的杯盞在裴之渙手中應聲而碎,將他的手割得鮮血淋漓。他正要起身,卻同門死死按住,而莫不臣早已拉著桃卿揚長而去。

一個時辰後,宴席結束,莫不臣和桃卿進了洞房,自然無人敢阻,神女悄然退去,房中隻剩下他們兩人。

莫不臣為桃卿摘下珠冠,露出他嬌美的容顏,桃卿眼中的淚早就沒有了,衝著莫不臣笑了一下,輕柔地喚了他一聲“夫君”。

雖然他的笑容中難免有幾分強顏歡笑,卻也足以令莫不臣滿意,至少在敬酒時,桃卿當真沒有看裴之渙一眼,否則哪怕隻是匆匆一瞥,此刻裴之渙就已血濺三尺了。

兩人同飲過合巹酒,結契的儀式就徹底結束了,莫不臣低頭親了親桃卿的唇瓣,就抱著他上了床榻。

他脫下兩人繁複的婚服,隻剩下中衣,對桃卿說道:“你我既然已是道侶,從此以後就應當心中隻有彼此,我會全心全意對你,希望你對我亦是如此。”

“九郎……”

桃卿輕聲喚著他,抬手撫上他的胸膛,落在了心臟的位置上:“你今晚開心嗎?”

“自然開心。”

莫不臣說著,目光放柔些許,能與摯愛之人永結同心,縱使是他也難免情動。

“……我知道了。”桃卿摘下發簪,放下烏黑如瀑的長發,“安置吧。”

他躺在床上,柔順地解開中衣的衣襟,露出綺豔的春.光,莫不臣翻身過去,低下頭親吻他,品嘗著熟悉的甜美。

紅鸞帳暖,春色旖.旎,莫不臣的心仿佛也被這半夜的歡.愉融化了,整個人如泡在溫熱的水流裡,為舒適的暖意所充盈。

桃卿軟聲叫著夫君,主動地撲進他懷中,莫不臣接住他,重重心緒皆已化為春水,不由開口說道:“卿卿,我——”

忽然,他感到心口劇痛,一瞬的凝滯後,他垂眸往下看,隻見胸膛被一支尖銳的發簪狠狠刺中,血蔭不斷擴大,傷得極重,顯然已穿透了心臟。

桃卿染了滿手血,麵無表情地望著他,眼中哪還有半分溫情,莫不臣意識到不對,四周的虛假景象如若破碎的鏡麵般剝落了,露出了真實的模樣。

眼前還是白川河的荒原和裴之渙的洞天,原來自桃卿走出洞天的那一刹,他就已經陷入了奇絕的幻陣,方才所經曆的一切都隻是他的幻覺。

而就在離他不到兩丈的距離,一座巨大的幻陣正閃爍著殷紅的光芒,在幻陣中心的陣眼上,擺放著一小堆破碎的赤石,正是他送給桃卿的心臟。

原來是桃卿利用他的心臟製成了威力強大的幻陣,充作殺死他的利器,而他何其愚蠢,將自己的命門交給了桃卿,卻換不來他的分毫真心。

莫不臣驀地吐出一口血,捂住不斷湧血的心口,臉色蒼白地對陣法之後的桃卿說:“原來你這麼恨我。”

桃卿心弦一顫,轉頭避開他的目光,清玄仙尊目光微凝,指尖凝聚仙力,對準莫不臣的心口,彈指出去,一股滂湃的仙力直衝而去,一瞬過後,猝然爆發出了猛烈的強光。

“轟隆——”

仙力衝擊四散,炸出一個丈餘深、三丈餘長的大地穴,無數白色的土石飛濺蹦碎,卻不見莫不臣的身影。

莫不臣躲開了清玄仙尊的攻擊,站在桃卿身邊的裴之渙察覺到不對,立刻展開洞天,將桃卿送了進去。

清玄仙尊示意裴之渙也一並進入躲避,又在洞口施加了一層仙力,這樣就可以保證莫不臣無法從外界撕裂洞天闖入其中,自己則留在外麵,專注地捕捉莫不臣的氣息。

莫不臣受傷不輕,且無法用神力或丹藥治愈,身上的血腥味難以遮掩,他自己同樣知道這一點,因此沒有逃脫或躲藏起來,反而以攻為守,主動向清玄仙尊出了殺招。

巨大的六道輪回降臨荒原,天人道中,漫天星辰明滅不定,化作眾多聖潔的天女。

一半的天女撥弄琴弦絲竹,彈唱出渺渺的仙樂,樂聲婉轉動人,實則卻是魔音入耳,凡聽聞者,皆會血液沸騰,爆體而亡。

另一半天女灑落無數雪白的花瓣,花瓣蘊含著磅礴的神力,如流星墜落,砸在地上,發出隆隆巨響,四周頓時地動山搖起來。

清玄仙尊封閉聽覺,運轉起遁法,以鬼魅般的速度躲過散落的花瓣,再一彈指,甩出一道仙術。

天人道最明亮的十數顆星辰化成了十二把仙劍,衝天而起,劍鳴聲不止,冰寒的利刃自天女胸前貫.穿而過,瞬息間就已將她們屠戮殆儘。

仙樂止息,四周寂靜得可怕,莫不臣的傷口附著仙力,致使傷口無法愈合,血流不止,一身白衣已被鮮血染得腥紅,衣擺下沿不斷地滴落著血珠。

每一滴血落下去,就會化作一道血色的溪流,很快地,這些溪流越聚越多,彙聚而成了聲浪滔天的滾滾洪流,帶著足以毀天滅地的氣勢,掀起遮天蔽日般的駭浪,向著清玄仙尊頭頂重重拍了下來。

這些巨浪高達百丈,散發著極重的血腥氣,從四麵八方狂湧而來,清玄仙尊無法躲避,便抬腳一踏地麵,足下雪白細軟的絨草轉瞬間變成參天巨木,變成了一片廣闊的森林,為他遮擋洪水。

“轟隆……轟隆……”

巨浪轟然落下,瞬間將森林夷為平地,浪潮退去之後,凡是洪流波及之處,大量的泥土被攜裹卷走,地麵至少低矮了十丈有餘,形成了斷崖式的截麵,情形甚是可怖。

清玄仙尊輕輕落在地麵上,在這般恐怖的浪潮中,他大體算是安然無恙,卻難免沾染上幾滴血水,被腐蝕出了幾個細小的窟窿。

他不願浪費仙力在自己身上,便沒有修補,任由窟窿裡流出汩汩鮮血。

莫不臣捂著胸口,漠然望著他片刻,琉璃般的眼眸中終於浮現出淡淡殺意。

毫無疑問,此人乃是他此生以來所遇到的最難纏的敵手,他冰冷言道:“我觀你氣息神韻,你既是裴之渙,卻又不是裴之渙……你到底是誰?”

清玄仙尊沉默不語,再一次抬手釋放充滿殺機的仙力,莫不臣方才暫得喘息的時機,已從眾生界彙聚了海量的願力,同樣瞬息釋放,以此作為抵擋。

“嘭——!”

兩股力量凶狠地撞擊在一起,擴散出的餘波驚天動地,乃至數百裡的山巒儘數崩塌,而崩解的山體在這股力量的碾壓下全然不堪一擊,一瞬間化成了飛灰和齏粉。

……

三日後,上界早已變得一片焦土,瘡痍滿目。

若非上界靈氣充足,地層厚重堅固,其早就會因洪大浩繁的力量衝擊而崩塌破碎,即便如此,上界也已變得岌岌可危,隨時會有自天域墜落的風險。

每一寸潔淨如雪的土壤都燃燒著神力形成的白色火焰,一切都是純白色的,便顯得灑落在地上的鮮血刺目無比。

莫不臣單膝跪在地上,血和汗水混合在一起,順著他的頜骨滴落下來,一身道袍被染成了血衣,黑發散落下來,形容是從未有過的狼狽。

清玄仙尊的衣裳同樣被血浸透了,隻是他要略勝一籌,居高臨下地站在莫不臣的麵前,將劍橫在了他的頸邊。

他持劍的手抖動著,指尖隱隱泛著透明,此戰令他耗費了太多仙力,如今的他也已經是強弩之末,即便今日不死,不出三年,他也會消散於人世,從此不複存在。

但好在結果是好的,他勝了莫不臣,隻這最後一劍下去,莫不臣縱使不死,至少五百年內無法醒來,待裴之渙證道有成,就可以一舉消滅莫不臣,重新打開通向仙界的大路。

清玄仙尊已經虛弱到了雙唇毫無血色的地步,但他的眸光依然清明而堅定,一劍砍下了莫不臣的頭顱。

頭顱掉落下來,滾了幾滾,卻不如清玄仙尊所想的那般噴出滿腔熱血。

這不是莫不臣的真身,而是他的一具化身!

清玄仙尊瞳孔微縮,驟然生出不祥的預感,而與此同時,洞天中的桃卿忽地聽到幼兔的哀鳴,不由心中一緊,將它從禦獸袋裡放了出來。

幼兔叫得十分撕心裂肺,當它被桃卿捧到手心裡時,就已經奄奄一息了,大口地吐出鮮血,將柔軟雪白的毛染得腥紅。

“九郎!”

桃卿哭著叫出聲,不知為何幼兔忽然變成了這副模樣,立刻為它輸入神力救治,絲毫不曾注意到被幼兔吐出的血竟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微微蠕動起來,冒出了幾個氣泡。

裴之渙意識到了什麼,立刻將桃卿拉了過來,護在自己身後,而同一瞬間,一股嫋嫋煙氣自這一小灘鮮血裡冒了出來,化成了朦朧的人形。

人形根本無法看清五官,渾身散發出危險至極的氣息,裴之渙剛要將桃卿送出洞天,下一刻,人形的手洞穿了裴之渙的胸膛,震碎了他的心脈。

溫熱的鮮血濺到了桃卿的麵頰上,他呆立在原地,隻感到天旋地轉,眼前陣陣發黑,大腦停止了轉動,全然無法思考自己看到的是什麼。

這一切都隻發生在瞬息之間,不超過一息的功夫,人形扣住桃卿的手腕,身形一陣長高拉扯,將桃卿整個包裹在裡麵,兩人就這麼在洞天中消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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