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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死對頭玩感情 顏溫 49720 字 2個月前

總監頓時止住話音,抬起頭, 悻悻然地看了他一眼。

其他董事也如臨大敵般唰的望向他。

這位爺今天格外反常,不僅從麵上就能看出神色陰翳,開會至今更是鮮少表態, 無論哪個部門彙報工作, 都是一副凜然森冷的模樣。

不過是一聲輕咳而已,卻讓人心驚膽戰, 像是舉起劊子手的閻王爺一般。

隻見段京淮收回手指, 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嗓音透著不容置喙的威嚴:“繼續。”

總監在心底默默鬆了口氣, 蹭了下額角的汗, 連忙繼續向下講解。

會議持續到上午十點才結束,席間有兩個方案被列出來積極討論了一番, 爭執最終也沒定下。

得到段京淮準許的眼神後,董事們紛紛冷汗涔涔地散去。

坐在長桌最末尾,跟著自己部門總監進來學習記錄的實習生小高夾著尾巴走出門,走到茶水間後才虛脫地倚在沙發上。

開會的氣氛太過壓抑,她實在是有些後怕,無論是幫著放PPT還是端水打雜,一步也不敢出錯。

分明前段時間開會時間從八點延至了十點,誰知淩晨突然又被通知緊急開會,好在她有早起的習慣,沒給耽誤,不然恐怕連通過實習期都要黃。

茶水間此時有幾個同層的同事正在倒咖啡,見她到現在才散會,連忙上去詢問情況。

同部門的前輩一馬當先地衝在前麵,拉著她八卦道:“怎麼樣怎麼樣?今天段總是不是很恐怖,隨時要大發雷霆那個樣子。”

小高歎了口氣,搖頭說:“比大發雷霆還恐怖。”

前輩拍了拍她的背,歎道:“唉,你也是點背,今天給趕上了。”

一旁的男同事嘖嘴道:“估計以後都是這個點開會了。”

小高倏地直起腰來:“為什麼?”

男同事壓低聲音:“你沒聽說嗎?段總跟時總分手了,我還以為你們年輕人會早知道呢。”

他話音剛落,擠進來一個女同事:“真的假的!?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這幾天吧,我也是清晨在樓下咖啡館聽彆人說的。”

一個倒水的粉西裝豎了豎耳朵,連忙反駁:“誰說的,有可信度嗎?他倆怎麼可能分手啊?”

前輩老神在在地插話道:“確實如此,我剛才也聽說了,還是君逸的人親口告訴我的,時總開會的時候會議室都冷到不行了。”

“可是時總平時不也是那個樣子嗎?冷若冰霜的。”

“估計沒那麼簡單,”前輩說,“我的第一手消息,段總被時總甩了,鬨得很難看,還被扇了一巴掌。”

眾人驚:“扇巴掌?這麼嚴重?”

有總裁辦的助理插話道:“段總昨晚好像都沒回家吧,在辦公室裡住了一整晚。”

“可他倆在論壇那個帖子鬨得沸沸揚揚,感覺太真愛了,怎麼可能分手啊?”

“完了,我又塌房了?本來還以為搞了對能走長遠的CP呢。”

眾人議論紛紛,不過一會兒,消息便傳滿了整座大樓,又過了一個中午,連君逸的秘書處都知道了。

大波浪皺著眉回憶道:“分手了?不像啊。”

“可是今早時總的狀態並不是很好,開會的時候頻頻走神。”

男同事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據可靠消息稱,小段爺還把時總打了一頓。”

眾人驚呼:“打了一頓!?”

說完,小孫又恍然大悟:“怪不得時總把頭發放下來了,我早上給他送咖啡的時候,看到他額頭上有道紅色的痕。”

鄒悅咬牙:“不是吧,小段爺竟然家暴?”

大波浪跟著捶桌:“這麼漂亮的老婆他不珍惜竟然還敢家暴!?”

另一個女同事也急的跺腳:“這麼漂亮這麼聰明這麼高嶺之花的老婆他不珍惜竟然還敢家暴!?”

“太可惡了吧。”

小孫敲了敲桌子:“你們先收,前天不還好好的嗎?小段爺還帶了盒飯上來,不可能這麼快就鬨得這麼僵吧,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大波浪也說:“對啊,他倆上車前,段總還拍了下時總的腰呢。”

她話音一落,其他人紛紛把目光投到鄒悅身上,她正紅著眼眶醞釀淚意呢,看到齊刷刷地看向自己,吸了吸鼻子,攥起拳頭。

“請組織放心——”

說完,她便拿起桌上的文件,在眾人期盼的鼓勵中走進時嶼的辦公室。

時嶼正坐在辦公桌前辦公,襯衫領口微敞著,他沒戴眼鏡,仍舊是一副霜雪般冷淡的模樣。

真是天生的清冷貴氣。

鄒悅想著,走近時,刻意瞧了幾眼他劉海兒下的額頭。

的確有一塊紅痕在發絲間隙中若隱若現。

她又立即垂眸看了眼時嶼的辦公桌,以往桌麵都立著一張段京淮和時嶼高中時的合影,此時那張合影已經不在了。

完蛋了,不會真的家暴吧!?

鄒悅咬了咬唇,還沒來得及說話,時嶼便抬眸看向她。

原本隻是想問她要手裡的文件,但跟人視線對上的時候,才發現小姑娘眼睛紅了一大圈。

時嶼微蹙了下眉,敲了敲桌子示意她將文件放下,又淡道:“遇到難事儘快調理心情,不要把情緒帶到工作中來。”

話落,又補了句:“可以請假。”

鄒悅怔了怔,雖然外人都說時嶼冷到高不可攀,但是他們秘書處的人都知道,時總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

想到這兒,她又情不自禁地替時嶼感到委屈了,眼圈裡又有淚花再打轉。

“我沒事,隻不過今早彆家公司有一些關於時總的傳言傳出來,想問問要不要幫您處理下。”

時嶼垂眸看著文件:“什麼傳言?”

“就是……跟您感情有關的。”

她說著,開口看向時嶼的反應。

時嶼臉上倒是波瀾不驚,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鄒悅又繼續說:“您也是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再為了一段感情勞心耗神。”

時嶼:“他們都說什麼了?”

鄒悅歎了口氣,吸了吸鼻子,垂著眸低聲說:“說您跟小段爺分手了……”

時嶼斂眉。

“還說,小段爺‘家暴’……”

時嶼:“?”

原本他並不打算理會這種無聊的傳言,可之前自己跟段京淮“鬨掰”那段時間搞得公司的人心惶惶,如今有幾個國外重點開發案要拿下,他不希望引起員工的猜疑。

時嶼將文件簽完遞給她,淡道:“沒有的事,不要胡亂猜忌,專心工作。”

鄒悅聽後,眼睛又亮了亮,點點頭:“明白。”

小姑娘拿著文件走了出去。

她剛關上辦公室的門,時嶼的私人手機就亮了起來,他打開一看,發現是蘇絨發來的消息。

【蘇絨:時嶼哥,段總在辦公室打你是真的假的?】

【蘇絨:你報警了沒!?他們說你額頭上都是血!】???

分手?打他?血?

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現如今謠言傳播速度簡直是比病毒還惡劣。

他正要打字給蘇絨,還沒發出去,那邊就播了視頻電話過來,時嶼無奈,但還是接了起來。

“你聽誰說的?”

“同事……今天我們公司都傳遍了,說小段爺開會的時候脾氣很不好,還說他早上在t?辦公室打了你。”

時嶼聽後,麵無表情地回答說:“……沒有的事,我很好,就算有事,也是我家暴他。”

“那你額頭上是怎麼回事?”

說到這兒,時嶼的耳廓紅了紅,有些心虛地說:“……我自己撞的。”

那邊慌慌張張地問道:“撞的?哥你撞哪兒了?無緣無故撞什麼?”

時嶼:“……”

誰告訴你會無緣無故撞的!?

蘇絨繼續嘮嘮叨叨道:“真的沒事嗎?哥,我一直把你當做親哥,要是有什麼事你就告訴我。”

時嶼微抿了下唇,揉了揉眉心,淡道:“沒事,就是吵了一架,我把他從家裡趕出去了。”

“?”

“真的假的?”

“嗯。”

“從來沒聽說過你們兩個吵架,他怎麼惹你了?”

說到這兒,時嶼臉也跟著紅了起來。

“總之我什麼事都沒有,上你的班。”

“喂——”

吵什麼架?

時嶼盯著被他拉黑頭像看了一會兒。

好不容易休假兩天,被折騰了兩天,他能不生氣嗎?

第75章 番外“分手”(2)

段京淮跟時嶼“分手”的事情鬨得沸沸揚揚, 沒多久就有無數個升級版本被傳了出來,到了中午休息,cbd附近的美食圈都在悄悄討論著這件事。

有八點檔的——

“聽說了嗎?咱時總跟小段爺分手了。”

“為什麼啊?”

“據說是因為時總不能生,被小段爺家裡拆散了。”

“真的假的?”

有弄不清人物關係的——

“聽他們說啊, 那棟樓的老總, 今早在辦公室, 把他老婆打流產了,流了好多血。”

“這麼禽獸啊?”

“哎對,他老婆就這麼罵他,還被送到醫院去了。”

就連打掃衛生的清潔人員們得了空閒, 也議論紛紛的——

“聽說段總已經在總裁休息間住了半個月了。”

“半個月?他為什麼不回自己家啊?”

“好像是情債被人報複, 對方開鏟車把他家大彆墅給撅了。”

“那這不用負法律責任的呀。”

“誰知道他們有錢人怎麼回事。”

……

午間的陽光明豔熾熱,段京淮坐在皮質座椅裡,他的麵前攤開擺放著幾份文件,修長的手指輕支著太陽穴, 冷沉的眸子有些心不在焉。

陳特助站在門口曲指輕敲了幾下,得到允許後,端著一杯濃縮的熱美式走進來。

“段總, 晚上您還有個受邀的開業晚宴需要參加, 對方還邀請您在酒店留宿體驗一晚,您看是否要去?”

他說著, 將先前寄來的邀請函放到段京淮的桌子上。

段京淮薄唇微抿著, 姿態雖然仍舊儒雅矜冷,可神色懨懨, 情緒倦怠的收著, 令人難以捉摸。

他瞥了眼邀請函一眼,冷漠的眸忽然亮了些, 沉聲道:“嗯。”

陳特助聽後,站在原地躊躇片刻,還是開口:“還有一事……”

“嗯?”

一上午消息滿天飛,即便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陳特助,也在洗手間裡聽到了“分手”的傳聞,他翳了翳唇,斟酌著提醒道:“這個晚宴……君逸集團的時總也會參加。”

段京淮微蹙起眉,抬起眼來看了他一眼。

廢話。

他老婆參加他能不知道嗎?

要不是想起來他老婆也參加,他才懶得參加這什麼晚宴。

要知道,從昨天被趕出來,他都一整天沒跟他老婆說話了!

段京淮眉目間隱隱透著幾分不悅:“你今天是怎麼回事?”

陳特助微微欠身:“抱歉段總,我隻是覺得,或許有必要通知您一聲。”

段京淮收回視線,冷聲道:“你下去吧。”

“是。”

陳特助剛離開不久,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他冷眸瞥了眼,發現是郝帥的電話。

“什麼事?”他懶散地靠在椅背裡,輕闔上眸假寐。

郝帥在那邊火急火燎地喊道:“我的哥,你沒事吧?”

段京淮不解:“我能有什麼事?”

“圈裡八卦都都傳遍了,說是你們公司傳來的,你被小美人打了巴掌還趕了出來,真的假的?”

段京淮捏著眉心的動作頓了下:“?”

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他昨天早上開會的時候,臉上有時嶼留下的巴掌印?

怪不得陳特助剛才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樣。

他沉聲清了下嗓子:“沒事我掛了。”

郝帥又說:“等等,你倆不會真的分手了吧?”

分手?

“什麼分手?”

“你都被趕出來了睡辦公室了,難道不是分手?”

段京淮:“……”

他咬牙冷笑道:“沒有。”

郝帥在那邊“哦”了一聲,又突然幸災樂禍道:“原來是惹小美人生氣然後被趕出來了啊。”

“……”

“滾。”

“因為什麼啊?”郝帥笑嘻嘻道,“我這方麵的經驗可比你多,你難道不想聽聽我的意見?”

段京淮:“……”

雖然不想理他,但是按照郝帥死皮賴臉的程度,求和好這方麵的經驗確實比他多。

其實倒也不是什麼大事,隻不過上個周末難得沒人打擾,他把人鎖在家裡,兩天兩夜都沒有下床而已。

“哇,打巴掌,嘖嘖嘖,小美人可真辣。”

“你閉嘴。”

“原來是這個家暴啊,”郝帥賤兮兮的,“小美人的頭是怎麼破的?”

“……”

兩人身上當時都打了沐浴液,誰知泡沫太多,實在是太滑了,兩人站在浴缸裡,他沒摟住人,時嶼滑了下去,頭碰到了架子上。

雖然他反複強調沒什麼事,但也跟段京淮心疼了好久,隻不過這個心疼又用另一種方式來表現了,惹得時嶼又惱羞成怒,咬了他肩膀一晚上。

“他把你拉黑了?”

“嗯。”

“那你為什麼不回你家住?”

“……他說讓我留在公司反省,多用心工作。”

“嗨,不就是害羞嗎,你可以直接裝病啊,”郝帥在那頭給他提建議道,“這麼冷的天,你還住在公司裡,感冒發燒都很正常吧,到時候他一心疼,你把人往懷裡一摟,不就能回家了嗎。”

“你就是用這種下三濫的招數哄騙人的?”段京淮不屑冷笑一聲,“時嶼一眼就能識破。”

“實在不行,你就多衝會兒冷水澡唄。”郝帥說,“方法不在精,有效就行。”

段京淮微抿起唇。

掛上電話,他凝神思索片刻,打開手機微信看了眼兩人昨天發的消息。

【段京淮:老婆我錯了。】

【段京淮:老婆你彆不理我,我回家給你上藥好不好?】

【段京淮:老婆再也不給你買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衣服了。】

【段京淮:老婆東西你都丟了嗎?】

【段京淮:老婆我能不能留下你喜歡的那些?】

……

後麵還有幾句話,不過還沒來得及發出去,他就被時嶼拉黑了。

第二次喜提黑名單,倒是與上次心境有所不同。

晚上的宴會時嶼也很有可能應邀在酒店留宿,他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跟他和好。

想了想,翻出春節那段時間謝景廷新建的群來,從群裡艾特了一下時嶼。

【段京淮:老婆你晚上參加宴會在裡麵多穿點,今天降溫了@時嶼】

他剛發完沒一會兒,群裡就接連蹦出三五條消息來。

【謝景廷:?】

【謝景廷:沒記錯的這好像是個群。】

【秦皓:你沒記錯。】

【程晟:我靠老段你秀恩愛秀群裡,也太喪心病狂了吧!想過我們單身狗的心情嗎?】

【段京淮:不願意看就把眼睛閉上。】

【蔣旖旎:願意看願意看,你再多說點】

【蔣旖旎:我前排實名磕CP】

“……”

懶得理這些人說什麼,他又繼續打字。

【段京淮:老婆你不理我沒關係,但是晚上有雪,你要照顧好自己@時嶼】

【段京淮:老婆你嗓子還疼還啞嗎@時嶼】

這條剛發完沒多久,對話框突然彈出了時嶼的消息框。

【時嶼:誰是你老婆!?】

段京淮勾了勾唇。

【段京淮:誰答應誰就是。】

【時嶼:你快把最後一句話給我撤回!】

時嶼一向麵子薄,段京淮看著他發來的消息,都能想象到在屏幕那邊,他氣急敗壞的咬著牙滿臉通紅的模樣。

其實剛才對話框彈出來的那一刻,他就把發出去的那句話刪了。

【段京淮;刪了刪了,彆怕。】

【段京淮:我怎麼可能讓彆人知道我老婆叫聲多好聽呢。】

時嶼:“……”

他連忙返回群看了一眼,的確,剛才那句話已經沒有了,隻剩下他們幾個的聊天。

【蔣旖旎:誒你撤回了什麼?】

【秦皓:沒看見。】

【郝帥:沒興趣。】

【程晟:我靠,秀恩愛還帶撤回的,我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老段!】

哼。

時嶼發了個舉刀的表情包過去。

【段京淮t?:還生氣呢?】

【段京淮:你不理我,又把我拉黑了,我擔心你身體,還疼嗎?】

時嶼看著手機上的發來的消息,翳了翳唇,還是有些不想理他,但也不想讓他擔心,臉紅著慢吞吞地打了個“不”過去。

段京淮眼眸柔軟下來,

【段京淮:沒事就好。】

【段京淮:老婆晚上見。】

時嶼看著他發來的表情包,莫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縈繞在心頭,想了想,還是把人再次拉黑了。

——

傍晚七點,整座城市陷入燈紅酒綠的喧囂,車燈擦過黑夜,在高架上如一盞盞燈河生生不息地燃著。

鋥光瓦亮的車身緩緩行駛過會館外巨大的環形島。

酒店廳廊內燈火通明,從巨大的落地窗向外看去,能捕捉到整個京港海岸的夜景。

時嶼一身熨燙筆挺西裝,舉著酒杯在跟人寒暄客套,時不時地四處看著。

竟然到處都沒看到段京淮的影子。

沒來?

不會吧,不是還在微信上說“晚上見”的嗎。

還特地在群裡說那種話激他,讓他把他從黑名單裡放出來……真不知道他又在耍什麼花招。

時嶼抿了一口杯中的紅酒,正琢磨著,身後忽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臀。

他微蹙了下眉,快速轉過身,果不其然在身後看到舉著紅酒的段京淮。

他虛勾著唇,本就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臉色也有些蒼白,深邃的眸直直地看向他的眼底。

時嶼瞥過眼去,像是沒看到他似的,不理人。

段京淮笑了笑,他虛握著拳湊到唇邊輕咳了兩聲,聲音低低地說道:“還生氣啊?”

第76章 番外 元宵

一點高中記事。

時嶼把書都整理完之後,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漫天燒紅的雲逐漸過濾為深藍,繼而是潑墨般的藏青色。

還剩下幾縷光線從雲層縫隙裡傾漏出來,再仔細看, 一輪圓月在樹梢間若隱若現。

看著窗外出神的刹那, 樓下響起刺啦的聲響, 他微斂起眉,從窗口往下探頭,看到有調皮的孩子正在樓下空曠的地界放一種名為“呲花”的煙火。

年已經過去好幾天,現在還有人在放煙花的話——

時嶼眉梢一怔, 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今天是元宵。

因為今年的開學時間被定在元宵後,年後從姥姥家回來之後,他就混沌著過日子,早就沒了日期觀念。

家裡冷冰冰的, 江芝自從春節複工之後都很少回家,連問候的電話都沒有,昨天好不容易才發條短信來, 原本時嶼還有些開心, 在看到短信的內容之後眸子裡的光也暗了下來。

公司出差,江芝催促他送幾件衣服到公司。

時嶼回想著, 抬腿往廚房走, 剛想把中午剩下的菜熱一熱時,頭頂的白熾燈卻突然滅了。

屋內隻剩下窗外零星幾點火光, 和隔壁樓輝映的燈火, 時嶼站在廚房裡愣了片刻,睫毛輕掃過眼瞼, 垂下手。

倒黴透了。

竟然在節假日欠電費。

時嶼抿了抿唇,放下另外一隻手裡餐盤,走到置物架上翻找之前用完的蠟燭,可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

凜冬的夜落幕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把他儲物櫃關上,屋內就黑的有些不見五指。

黑暗像是一塊無形的布一般將他逐漸籠罩,吞噬。

他感覺指尖有些發涼。

就在他考慮著是直接睡覺,還是去樓下買根蠟燭的時候,門鈴忽然響了。

他一怔,趿著拖鞋到玄關口去開門,厚重的鐵門一開,樓道裡的燈亮了起來,暖橘色的燈光落在他的身上。

段京淮穿著漆黑的毛呢大衣站在走廊裡,燈火沿著他的身形鑲了一層金邊,連發間落了一層柔軟的光暈。

時嶼落在門把手上的指尖鎖緊了些,漆黑的眸也隨著樓道裡的燈光亮起。

“你來乾什麼?”

段京淮站在門口,見時嶼背後一片漆黑,斂眉:“省電?”

時嶼眨了眨眼,平淡地說:“欠費了。”

段京淮:“……”

然後就是一陣沉默無言。

兩人麵對麵站著,一句話也沒有,連呼吸和心跳都被放大了無數倍,時嶼握著把手的指尖都略微滲出汗意。

直到走廊上的燈滅掉,段京淮站在了黑暗裡,時嶼才輕咳了一聲。

燈又亮起,段京淮幽邃的眸裡似是有燭火點亮一般,緊鎖住時嶼的視線:“聽說今晚市中有燈會。”

——

燈會吵吵嚷嚷的格外熱鬨。

街道兩側的樹杈上掛滿了瓦數明亮的燈泡,熙攘的人群擁擠著往前走,四處都是吆喝和叫賣聲。

兩人並肩走著,袖口緊擦著袖口,那時候段京淮就比時嶼高出半個頭,肩線是不是的蹭過時嶼的耳廓,有些癢。

目及之處是大片色彩飽滿的紅,影影綽綽的燈光交織著,街角簇擁著舞龍表演,鼻端溢滿小吃攤的香氣。

時嶼很少逛這種燈會,印象裡隻有很小的時候才跟父母來過一次,父親還買過一個皮影人給他。

後來也不知丟到哪裡去了。

時嶼想著,縮了縮指尖。

這一動作恰巧被段京淮捕捉到了,他喉嚨有那麼一瞬間的繃緊,微側過眸。

“手冷?”

……

倒也不是手冷。

時嶼想著,輕輕點了下頭:“嗯,手冷。”

段京淮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他的手往旁側動了動,又不敢動太多,感覺後頸那塊皮膚都像是被什麼東西捏著似的。

他呼吸顫了顫,視線慌亂地往旁側一瞄,恰巧瞄到了有賣湯圓的攤販。

段京淮伸出手去,先是碰到了時嶼袖口,然後又攥住了他的手腕。

時嶼:“?”

段京淮拉著他穿過人流,來到了小攤麵前。

時嶼是很喜歡吃湯圓的,無論是黑芝麻的,還是其他什麼餡,他都愛吃,因為湯圓流心,一咬下去便是滿齒的甜。

稍許的功夫,他手裡就捧了一紙碗湯圓,熱意蒸騰著,透過指尖傳遞到他的四肢百骸,連身體都在一瞬間染上了熱意。

他拿塑料勺舀了一勺,將熱氣吹散,放進嘴裡。

段京淮垂眸認真地看著他:“好吃嗎?”

“燙。”

時嶼的唇被湯汁浸潤,在暖橘色的燈光下透出一種彆樣的紅,段京淮看了兩眼,又瞥開視線,垂著眸低下頭去輕輕吹了下那紙碗。

紙碗裡的湯圓團團圓圓的躺在裡麵,一個個擁擠著可愛的很。

段京淮覺得,時嶼的臉也是這樣的,白的像天上那月亮似的,又清冷。

外麵的氣候本就冷,碗麵的熱氣很快便消散下去,時嶼從紙碗裡舀起一個湯圓,遞到他麵前:“你嘗嘗。”

漆黑的小鹿眼眨了幾下,亮的像是旁邊樹杈上的燈泡似的。

段京淮人頓了頓,稍側過頭去,下意識地抓住時嶼的指尖,捏著勺子往嘴裡一送。

時嶼的指尖又軟又細,捏著很舒服,像是被那湯圓的溫度給燙的。

“甜吧?”時嶼的聲音黏黏糊糊,跟這湯圓在齒貝中化開的甜一樣,從味蕾一下子就鑽進了心窩裡。

“甜。”

段京淮看著他說,也不知道是在說這湯圓,還是說人。

人潮擁擠,有舞龍表演的隊伍從縫隙裡穿過,將人流打亂。

段京淮又伸過手去拉住時嶼的袖口:“人多,彆走丟了。”

“……好。”

——

燈會結束之後,時嶼原本想回家,可節假日沒辦法解決電費問題,也沒法洗澡,段京淮便直接帶著人去了他外婆家。

外婆被接到老家去過新年,人還沒回來,時嶼小時候經常來她家作客,也算是輕車熟路。

客廳裡有巨大的落地窗,從這個角度還能看到郊區燃放煙花。

“我先去洗澡。”

時嶼將圍巾摘掉,往洗手間的方向走。

段京淮在外麵等著,聽到浴室裡流淌的水聲,莫名感覺有些煎熬,乾脆把電視打開找到元宵晚會。

可眼在電視屏幕上,心卻早就飄到了洗手間裡。

過了十幾分鐘,洗手間的水聲停了,片刻,裡麵傳來時嶼仍帶著些抱怨的語氣:“段京淮,吹風機壞了——”

段京淮應了一聲,立馬朝浴室邁步。

段京淮推開浴室門,蒸汽綿延的熱浪和清淡的香氣撲麵而來。

時嶼站在洗漱台前,這裡沒他能換洗的衣服,他就隨手從衣架上拿了件段京淮晾乾的襯衫套上。

偏大碼的襯衣罩在他單薄清瘦的身形上顯得有些鬆垮,薄透的布料下,纖細的腰線若隱若現。

漆黑平角褲緊緊包裹著渾圓如玉的臀,褲管下兩截肌肉勻稱的腿t?白皙修長。

還有骨感小巧的腳踝,白而精致,隻需要男人的一隻手就能掌控。

段京淮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

時嶼白瓷的肌膚被熱氣熏得潮紅,聽到動靜後略微歪了下頭,舉起手裡的吹風機向他示意,一張漂亮的臉蛋純而清冷。

滿室溫熱中帶著潮意。

段京淮喉結不由自主地上下滾動,伸手按了按跳動的太陽穴。

“怎麼回事?”

他聲線沙啞,從時嶼手裡接過吹風機手柄,按動開關幾番檢查。

“不知道。”

話落,時嶼突然向前湊近了些,身上的香氣淡然清冽。

頭頂的燈光柔和明亮,時嶼頭發濕漉漉的,發梢處的水珠順著他高挺的鼻梁向下滑落,“啪嗒”一下落在段京淮的掌骨上。

少年指尖濕漉,險些沒握住手柄。

“你行嗎?”

時嶼仰起臉來,他的眼皮很薄,眉骨精致漂亮,一雙乾淨的鹿眼像清透的琉璃,綴著璀璨的光華。

不是妖冶的類型,但那股清純無辜的勁兒,總是說不出的撩人魅惑。

兩人離得很近,時嶼溫熱的氣息拂在段京淮的脖頸處,酥酥麻麻的,他感覺仿佛置身滾燙的熔岩,燎原之勢烤得他難以招架。

心口如同窒息般無法呼吸。

冷靜,克製。

他不斷暗示自己,收緊下頜線,把險些衝出胸膛的心跳壓了又壓,最終乾脆強裝淡定地偏開視線。

氣氛安靜了一瞬。

段京淮心頭盤亙著亂麻,目光漫無目的地飄在浴室的牆麵上,他本來隻是想整理一下情緒,卻不料,突然發現吹風機連接在插座處的插頭似乎有些鬆動。

他眉心輕挑了下,手臂越過時嶼的肩頭,握住插頭重新推進去一段距離。

隨著“轟隆隆”的震動聲,吹風機忽然運轉起來。

浴室裡原本僵持的氛圍被打破,段京淮在心底鬆了口氣。

他將按鈕推回原位,眼神示意了一下插座之後,眸子似笑非笑地睨著他:“笨。”

時嶼微抿起唇,又定定地看了他兩秒。

就在段京淮心跳又要亂序時,前者突然有些沒好氣地從他手裡奪吹風機:“起開,我要吹頭發。”

段京淮:“?”

這生的又是哪門子氣。

他握著手柄沒鬆:“我幫你吹。”

時嶼拒絕乾脆:“不用。”

“為什麼?”

“煩你。”

“……”

即便如此,段京淮手還是沒有半分鬆勁的意思,甚至還刻意抬高了些,時嶼跟他身高差半個頭,伸手的時候抓了個空,還想再抓時,發現高度又上升了,梅開二度。

他惱怒,剛想罵人,轉眼撞進段京淮幽亮的眼睛裡。猝不及防。

段京淮還是那副拽的吊兒郎當的模樣,嘴角懶洋洋彎著,隻是那雙漂亮黢黑的眸子裡,裝滿他的影子。

玩世不恭,薄情,肆意妄為。

段京淮生性向來如此。

他眼裡究竟能停留什麼?

時嶼吞咽了下,情緒收的不著痕跡,氣鼓鼓道:“不吹了。”

感冒算了,生氣。

他抓著毛巾要走,段京淮拖長氣息輕笑了下,握住他的手腕將人拽到鏡子前,垂著眸哄道:“錯了錯了。”

他抓著人的手腕,指腹討好的蹭了蹭。

時嶼臉還是冷的,嘴唇微抿,倨傲地睨了他一眼,站在原地沒動。

片刻,見人沒動靜,他又氣鼓鼓地催他:“那你吹啊。”

段京淮失笑。

嗡隆隆的風聲鼓起,熱氣噴薄而出。

段京淮站在時嶼身側,修長的指尖輕勾著他濕漉漉的發絲,眉眼和動作都格外溫柔。

時嶼穿他的襯衫,紐扣隻係到了鎖骨處。

那領口無意滑開一截,纖細漂亮的鎖骨像天然雕砌的藝術品,脖頸瑩白修長,晃得段京淮眼疼。

等頭發吹到九分乾,他關上按鈕,將毛巾罩到時嶼頭上。

些許是剛才段京淮的動作太溫柔了,時嶼懵懵的有些犯困,眼尾含了幾分水意。

他揉著頭發看段京淮,困意驅使,清雋的嗓音不自覺地軟下來:“有根頭發。”

“嗯?”

不等段京淮反應,時嶼突然伸過手來,指腹緩慢的、輕柔的滑過他的喉結,最終停留在鎖骨處。

段京淮下頜線驀地繃緊,身體一僵。

時嶼指尖輕撫過的地方像擦燃的火星,滾燙的熱一路燒到他的心口。

他定定地凝視著眼前的人,險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欲望,想將冷靜自持拋之腦後。

而始作俑者全然不知,舉著那根發絲在他眼前晃了下,丟進垃圾桶後又無辜的揉著眼角:“我去看煙花了。”

段京淮迅速收回理智,微抿起唇:“嗯。”

等到人走了,如擂般的心跳才平複下來。

他微微閉了閉眼,壓抑著喘息,隱忍而克製地長舒一口氣。

他扯著嘴角自嘲地輕笑了下。

越來越沒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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