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垂下視線,“因為不想認我這個女兒嗎,怕我去找他們,所以乾脆殺掉以絕後患?”
她的聲音裡滿透悲傷,像一隻迷途的羔羊,慌張不知所措。連夏生靠得更近,兩個人四目相對,他告訴她:“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不允許你胡思亂想,你的那位朝阿姨,她應該知道你的身世,頂多到明天,我還你一個真相。”
“嗯。”
第二天起早,灰蒙蒙的陰雨天,不是個招待客人的好日子。
朝月來了,被人推著,坐在輪椅上。
歲歲躲在玻璃門後。
這是連夏生的主意,怕朝月見到她有所顧慮,不肯說出實情。
昨晚一宿未眠。她心中有個大膽的猜想,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或許朝月不僅僅是朝歲歲的母親,也是隋穗的母親。
她花了一整夜的時間勸說自己不要再亂想,可是早上一睜眼,腦子裡全是各種各樣的問號和猜想。
人需要對自己的出生有所了解,才能踏實走好餘生的每一步路。死者尚需落葉歸根,更何況是活著的生者。
歲歲緊張地盯著屏幕。客廳的畫麵清晰放大眼前。
然而事情進展並不順利。
當連夏生告知朝月,隋穗不是自殺,而是他殺的時候,朝月情緒激動,等眾人回過神,她已經暈過去。
歲歲下意識就要衝出去,家庭醫生比她動作更快。歲歲停在磨砂推門後,腦海一片空白,最終還是沒有走到人前去。
很久以前,當她以朝歲歲的身份向朝月問起隋穗時,朝月臉上的神情,她至今忘不了。
那是一種深深的悔恨與懊惱,是情願以命換命代替她去死的決絕,是母親痛失愛女的絕望。
連夏生叮囑醫生:“無論用什麼辦法,讓她立刻醒過來,我有話要問她。”
連滿孝皺眉出聲:“夠了!”
連夏生雙手抱肩,窩在沙發裡,臉上沒什麼神情,“總要有人來回答我的問題,她無法開口,爸,你替她說?”
知子莫若父,連夏生做事,不達目的決不罷休。連滿孝雙肩塌下去。
他今早特意等在這,為的,就是和朝月見一麵。自從多年前朝月將隋穗托付給他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後來偶爾也得知她的消息,最終還是失去聯絡。這些年來,朝月像是人間蒸發一樣,直到現在。
“ 爸?”
連滿孝沒有搭理連夏生,伸長脖子對推門後麵的歲歲喊:“我知道你躲在後麵,你出來。”
歲歲腳步踟躕,最終從玻璃門後邁出來。
連滿孝站起來,在客廳來回踱步,大約五分鐘後,他停下來,深深呼口氣,掏出雪茄,顫顫地點上。
“我來說。”他吐一口煙圈,指著沙發上昏迷的朝月,語氣柔和:“那個時候,她還不叫朝月,她有她自己的名字,叫何念。”
“何念?”歲歲嚼著這個名字,試圖想象年輕時朝月的模樣。
連滿孝被煙嗆了聲,繼續說:“當時的大學生還很稀有,一個漂亮聰明的女孩子,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成為焦點所在。當時何念的追求者,繞城一圈還有餘。”
連夏生插嘴:“爸,當年你是其中之一嗎?”
連滿孝狠瞪他一眼,嘴裡的話沒有停下:“在這些追求者裡,有一個人,他博得了何念的愛慕,他們順理成章成為了一對恩愛的戀人。”
連夏生:“是你嗎?反正你很早就成了鰥夫,追求一個漂亮女大學生,也是情理之中。”
“不是。”連滿孝沒好氣吐出兩個字,他撣了撣煙灰,走到沙發前。家庭醫生正在旁邊照顧突然昏迷的朝月。
連滿孝看著沙發上雙眼緊閉的朝月,聲音輕下去,沉浸在舊事中:“好景不長,他們甜蜜了一段時間之後,男方家庭不願意接受何念,為他另外選了一門婚事。何念是個有骨氣的人,直接選擇分手,但是那個男人不願意放手。”
歲歲攏緊眉頭,“之後呢?”
"那個男人和家裡交換了條件,他選擇結婚,但是不準家裡人插手他和何念的事。”
連滿孝語氣沉重,頓了頓,猛抽一口雪茄。
“結婚後,他依仗家裡的權勢,囚禁了何念,甚至用她父母的性命要挾,逼她生下了一個女兒,沒多久,何念的父母病逝,何念就從那個男人身邊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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