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生孩子還是要培養的，從小學舞蹈的話整個人氣質看起來都不一樣。”
“要買個大點的房子，布置個書房，才能從小培養學習興趣。”
“話雖然那麼說，但是誰買得起彆墅啊，散了散了吧不生了”
“……誰說就買不起彆墅呢？”
一個看起來是vip用戶的加粗彈幕飄了過去：“想買彆墅的話多生幾個女兒咯，養幾年家出去，不就能培養兒子了？”
匿名彈幕看到用戶信息，雖然許多人確實是那麼想的，但是誰也不敢這麼大大咧咧地發出來。倒是彈幕下方的點讚按鈕字數不斷跳動起來。
一旁一直在忙碌的保姆看了看在廚房裡麵幫傭的女兒，也跟著偷偷豎起耳朵聽起育兒經來。
呆坐在座位上麵的沈天驕也就跟著瞥了一眼，看到一個個子不高的女孩，穿著她兩三年前處理掉的舊衣服。大概是因為不太自信，所以微微探肩勾著後背，仿佛聽不到外麵的動靜，手下一刻不停地收拾著東西。
反正彆人也不會理會她，沈天驕不由地便盯了兩秒。回過神來才驀地轉過頭，十分冷靜地有開口叫了一聲：“沈夫人——”
因為嗓子受過傷，小聲的時候並不明顯，大聲開口，尤其粗噶破碎的聲音就像是一把用木頭隨手雕成的粗劣短劍一樣，十分突兀地插進了被沈夫人炒熱的氣氛重。
“沈天驕！”餐廳裡一時之間安靜了下來，被忽然打斷的沈夫人隻覺得一股氣直衝天靈蓋，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幸好做好的美甲摳了摳手心，她才將一腔火氣忍了下來。大人說話的時候她怎麼敢插嘴！！
表情管理地幾乎讓姣好的五官都扭曲起來，她才強迫自己保持好“慈母”人設，咬牙切齒地詢問起來：“驕驕你餓了嗎？一會兒就開飯了，但是餓了也不能打斷長輩的談話……”
“一點都不餓，”她不過是隻鬼，並不需要吃東西，隻是看著自己母親臉上的扭曲，她莫名生出一些快意來，“隻是想要糾正一下你剛剛說的一些小問題。比如說夏令營那次拿獎並不是因為你的教育投資有多成功，”
她歪了歪不太平衡的腦袋，雖然不太想回憶，但還是開口說了出來：“而是因為我“必須”要考第一，而媛媛模擬考城市比我好，所以在考試之前我給她喝了下藥的飲料。”
傅媛是她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但是那天沈天驕實在是太害怕了。發著燒，狀態不好，而傅媛一直暗暗地卯足了勁兒要超過她。沈天驕實在不敢想如果真的考不到第一會是什麼後果，媽媽可能會失望，可能就不要她了，真的隻是因為太過害怕，她就偷偷地在傅媛的杯子裡麵加了點料。
然後喝了瀉藥的傅媛果然沒有考好，但是不哭也不鬨，隻是紅著眼睛看沈夫人喜氣洋洋地給“第一”拍照。第二天舞蹈比賽的時候，傅媛便故意弄丟了沈天驕下一場比賽的資料，並且讓她“男朋友”撿到送了回去，然後在沈夫人麵前落實了她“早戀”這件事。
現在看來，傅媛確實要比她聰明的多。
“你在胡說什麼……”沒想到沈天驕會忽然說出這件事，沈夫人嘴角一抽，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
拿了第一就好，怎麼拿到的又不重要。她從來就不想沈天驕交什麼朋友，況且對方還一直惡心巴拉地想把她女兒拉下神座。
不過現在不是計較對錯的時候，她絕對不允許沈天驕在這個時候敗壞沈家的名譽：“阿姨，小姐看起來發燒了，趕快把她帶到房間裡去休息。”
似乎是怕女兒再多說話，她同時站起了身，讓椅子在大理石地板上劃出了一道十分刺耳的響聲。
但是這也沒有蓋過沈天驕破風箱一樣的聲音：“我也覺得我現在的發型很好，以前每次熬夜學習完還要洗頭的時候，我都想直接把頭發絞掉。”
“我性格也根本不外向，每次你讓我去競選去當主持人，我看到黑壓壓的人有都特彆恐懼，想哭，生怕自己出一點差錯，會讓你覺得白養了我這個廢物。”
“而且我也沒有發燒……”
她的語速很慢，在禮堂裡看直播的學生大多數都能明白她的意思。死人是不會發燒的，會不會傷心就不好說了。
沈夫人卻隻覺得育才這個學校完全毀了她乖巧的女兒，再也耐不住性子，猛地便站了起來，毫不猶豫便將溫著的一整壺熱水全部迎麵朝她潑了過去。
“你就是個廢物！！”
她上半身整個越過桌子，直接掐住沈天驕的脖子把她摁在了桌子上，看她發紅變皺的臉皮摩擦著桌麵，又將手裡的水壺晃了晃，將最後一點水也灌下來，兩眼發紅地發起狠來：“有你這樣跟媽媽講話的嗎？你天天花著我的錢才長那麼大，憑什麼這麼跟我講話！！”
因為太過於激動，她原本束在腦後的頭發都散亂了開來，胡亂地黏在了臉上。一些發絲勾在了她的嘴角和眼角，如同牽線木偶一樣牽起了她的五官肌肉。但是發絲纖細，誰也沒有注意到，她仍是滿腔憤怒地壓著沈天驕，既想逼著她磕頭認錯，又想徹底弄死這個從學校改造失敗的殘次品。
完全顧不上鏡頭，她掐著沈天驕脖子的手越發用力，一副要把人活活掐死的樣子。
“桃姐，快要掐死了。”雖然知道人不能死第二次，但是站在後麵的雲生還是猛戳緒桃的腰。
又失控。
按照她們的劇本，這裡雖然是送沈天驕回家，但是其實算是唐月彎的主場。半年裡麵沈家沒有一個電話和探望，她們便聊想到了這家家長有些冷心冷肺。但是沈天驕想要“家”，她們可以幫她做一個“完美的媽媽”。
溫容體貼的，關愛孩子的，即使做錯了事也不會一味責備的。外麵的唐月彎手上牽著可以控製人偶的頭發，雖然“優秀畢業生”是不存在的。但是她們卻可以演示出一個完美母親。
但是沈夫人顯然失了控，熱水幾乎燙壞了唐月彎的臉皮，直播間裡的人數也因為場麵劇變而激增起來。
沈夫人已經完全管不了那麼多了。她自己就是因為早戀懷孕生下了沈天驕，然後被輟學嫁到了沈家。什麼都不懂隻有戀愛腦的女人也留不住同樣處處留情的丈夫，但是因為孩子她才忍了下來，把自己整個人生都賭在了孩子身上。
她給自己的女兒選了最好的路，她成績優異，才華出眾，相貌姣好，乖巧懂事，隻要按照設計好的路走就有跟她截然不同的光輝燦爛的人生。她絕對不允許彆人毀了這條路，哪怕是沈天驕自己也不行！
她的手指猛地收緊用力起來：“沈天驕，我生了你養了你，你為什麼就不能聽我的話呢？媽媽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我隻有你這麼一個女兒，我是真的很愛你啊。”
女人目光空茫，沒有焦點地看著下方，眼裡完全沒有女兒破破爛爛的頭顱，隻有揭露她人生失敗的殘次品。
但是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下意識地露出了一個笑容，目光有聚焦了起來。
她還年輕，凍了卵o子。這個已經失敗了，她還能再吸取經驗養下一個。下個就送到女校，再也不讓她跟男人接觸，就再也不用擔心這些問題了。
……而至於這個失敗的。
她依然沒變，整個人卻一下子冷靜了下來，臉上甚至掛了一點溫柔地笑意，溫聲同手底下的女兒“商量”起來：“驕驕啊，媽媽是真的愛你，你很愛媽媽，不忍心讓我傷心吧。”
“我實在實在是忍受不了自己生出了一個殘次品，你那麼乖，就把命還給我吧。”
她有想起了驕驕剛剛出生的樣子，也是那麼嬌小脆弱，仿佛稍微用點力就會弄壞一樣。
但是現在……
沈天驕幾乎沒有掙紮，隻是抬眼安靜地看著她，悄無聲息地點了點頭。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在學校裡麵想要回家，但是出了校門又不知道“家”在哪裡。想要到媽媽身邊，但是冷血屍體感覺不到母親的溫度，想說說心中的委屈，但是憋著的話終於說出來了，心裡卻沒有什麼快意。
直到現在她才忽然找到了要做的事情。
她已經死掉了，媽媽給的一條生命早就沒了。但是她依然感謝媽媽生她養她，所以願意以同樣的方式報答她。
沈天驕在沈夫人的目光下重重地點了點頭。
然後溫柔地伸出手，拉媽媽的頭，扯向裡她的肚子裡。
“世上隻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她溫柔地看了看自己隆起的小腹，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來。
讓媽媽再從她肚子裡出來好了，她會對她很好，
很愛很愛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