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以後呢?
秦越住的地方,她今天已經見識過了,隔音也就聊等於無吧,實在不是什麼好去處。
去外麵的話……
秦越很排斥。
沈見清記得那應該她們認識第二年的事了,她出差一周,剛好趕在周五從機場回來,心想著家裡那麼多天沒人住,應該落灰了,就在微信問秦越:【晚上在你家附近找個酒店?】
秦越過了兩三分鐘才回她:【為什麼?】
她說了理由,並強調會找環境好點的酒店,不想依然被秦越拒絕。
【花錢買來的痛快還是算了。】
【沈老師,我們這周就不見了。】
左不行,右也不行。
那不還是隻能讓秦越趁著天黑來,踏著夜色回?
頭痛。
沈見清煩悶地撥撥頭發,左肋忽然被陳薇杵了一肘子,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冷著臉說:“你乾什麼?”
陳薇眯起眼,突然陰陽怪氣,“你之前還說你和秦師傅不熟,哦,不熟怎麼知道人家在哪兒?”
沈見清一腳卡進滲水的青磚縫裡,想劈了陳薇。
虧她還是博士畢業,二院講師,就這抓重點的水平,絕。
“我們現在聊的話題是我和秦越熟不熟嗎?”沈見清皺著眉說。
陳薇又是一個搖頭,恢複正經,“但是胃這東西吧,它且得養著,急不來的。”
沈見清不搭話,心說秦越那隻是胃的問題嗎?她是整個人都不行。
呼——
沈見清吐一口氣,從包裡拿出張紙巾,然後勾起小腿,彎著腰仔細擦拭鞋跟上沾的汙水。
陳薇對她此舉歎一聲“講究”,側身靠著燈杆說:“胃裡難受,秦師傅今晚怕是覺都睡不好了吧。不是!你乾嘛啊,表情突然這麼凝重。”
陳薇被沈見清突變的臉色嚇了一跳,眼望著她步子一轉走出很遠,才急忙跟上來說:“你大半夜的買茶?”
沈見清掀開茶市入口的軟門簾,快步往裡走,“不買。”
陳薇:“那你跑這兒來乾嘛?”
沈見清不說話,兀自拐了幾次,進到一家古樸低調的沉香店。
陳薇家離茶市很近,但熱衷咖啡的她從沒來過這地方,此刻被好奇心驅使著什麼都想看一看,摸一摸。
她感覺也就三四分鐘吧,突然聽到旁邊傳來“叮”的一聲,沈見清手機屏幕上顯示付款一萬八。
陳薇驚訝,“你買金子了?”
老板打著小票憨笑,“我們這兒的沉香可比金子用處大了,它的香味能直入脾胃,聞久了和食補一樣,養人得很。”
“了解了解。”陳薇陪著笑掃了眼旁邊正在收手機的沈見清,默默感歎,嘖,有錢人臉上的表情都比一般人寡淡,瞧這一萬八刷的,比她上周花一千八買身西裝都要淡定。
世界的參差來得讓人措手不及。
陳薇跟著沈見清出來,忍了忍,沒忍住,問低頭戳手機的有錢人,“你買這東西是想養誰?”
有錢人頭都沒抬。
陳薇於是自問自答,“是不是養秦師傅?脾胃這方麵,我目前就發現秦師傅的不太好。”
沈見清下好跑腿訂單,轉過頭,一臉善良地說:“你眼睛還沒瞎呢,怎麼就會算卦了?”
陳薇選擇性聽話,立刻來勁了,“嘖嘖,你們真不熟呢,嘖嘖,不熟啊,嘖……”
話到一半,有錢人突然快步往前走了一段,停在一個揉著胃部,滿臉享受的小女生跟前,問:“你們喝的這是什麼?”
女生一愣,連忙朝沈見清鞠躬打招呼,“沈老師好,這是糖水。”
“熱的?”沈見清問。
女生說:“嗯嗯,我喝的熱的,這個季節也有冰的和常溫的。”
沈見清問:“在哪兒能買到?”
女生側身指了個方向,“就拐角那邊的木子糖水鋪,不遠,要不要我帶您過去?”
沈見清微笑著說:“不用了,你們繼續玩吧。”
女生忙不迭點點頭,拉著妹妹跑開。
隔著不遠,陳薇聽見兩人嘀嘀咕咕地說:“沈老師竟然會喝十二塊錢一杯的糖水!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夏天消暑解膩,誰不喜歡喝啊。”
“唉你不懂,等你考上我們學校,去聽一次沈老師的課就知道了,她就這樣啊,左手捏著麥,右手食指和中指夾跟粉筆,側著身體往桌邊一靠,我的天,那個腰可太好看了,氣質可太高貴了,根本不像會喝這種又廉價,熱量又高的東西那種人。”
“真的真的?那我明年一定要考上你們學校!”
“嗯,不是一點難考。”
“……”
陳薇聽完牆角,反手往自己腰上一摸……
有點圓潤啊。
陳薇揣著滿腹罪惡走到沈見清旁邊,手指往桌麵上點一點,迂回地問:“剛那個是你學生?”
沈見清點單付錢,動作很快,“遙感8班的團支書,我上學期帶他們班數電。”
“暑假還在學校附近溜達,看來是本地人哦。”
“應該。”
“你們的師生關係有點融洽,不像我,上課老師,下課那誰。”
“……”
沈見清將視線從手機上移開,抬頭掃了眼陳薇。
陳薇假裝沒看見,隨手從筒子裡拿出一根吸管捏了幾下,覺得時機到了。
“這糖水不是你要喝的吧,也是給秦師傅的?”陳薇裝出一副特彆隨意的模樣問。
沈見清短促地笑出一聲,收起手機轉身,“我終於知道蔡文格為什麼對我恭恭敬敬,對你就口無遮攔,完全不懂尊師重道了。”
“難道不是因為我過分平易近人?”陳薇自信反問。
沈見清說:“是挺過分的,話多得過分。”
陳薇:“……”
買完糖水出來,陳薇見沈見清不止沒有回家屬院的意思,還頻繁掏出手機來看,不禁好奇地問她,“你看什麼呢?”
沈見清側身,不讓她看到屏幕,“沒乾嘛。”
陳薇一言難儘地撇撇嘴,扭頭被廣場上賣唱的年輕樂隊吸引。
悠悠夜色,偃月傾瀉,歌聲裡是唱不儘的纏綿愛意通過抖音直播被傳遞到全國各地,傳進所有有情人的耳中。
包括在地鐵上塞著耳機的秦越。
隻不過更多的人是聽一次就過,而秦越跳到網易,將這首歌循環著,從這段路的開頭一直聽到末尾。
“我終將看到你身影逆光出現,
等這一切都被你了解,十指錯落相牽,
跨越時間,再沒有分彆,攜手走過明天。”
公寓裡,已經等秦越等到望眼欲穿的關向晨一聽見開門聲,立馬從自己屋裡竄出來,喊道:“等一下我!”
關向晨卡在秦越門關之前擠進來,捧著半個西瓜說:“等你吃西瓜心兒等一晚上了都,你什麼情況啊,真陪你的沈老師相親去了?”
“她領導介紹的,不好推。”秦越扶著牆脫鞋,“就去走了個過場。”
關向晨從廚房裡拿了柄勺子出來,遞給秦越,“就算是過場,你也沒必要上趕著跟過去找虐啊,眼不見心不煩,知不知道?”
“知道。”秦越洗了手,捏著勺子在西瓜心上轉了一圈,又把勺子還給向晨,“我吃不下去,你吃吧。”
關向晨“哦”一聲,舀起已經被秦越挖出來的那塊西瓜塞進嘴裡,感歎道:“好甜!”
秦越笑了聲,打開桌上的高亮台燈,開始修手機。
屋裡靜悄悄的,霎時隻剩關向晨咀嚼西瓜的“沙沙”。
過了十來秒,秦越突然開口,“我今天和沈見清一起出去不是為了陪她相親。”
不可否認,她在這場飯局裡的種種小動作全都和沈見清相親有關,但她會出現在那裡的根本目的從不是故意往自己心上捅刀子。
她想借這個機會見一見柯良平,向她推銷自己,為明年考研做準備。
秦越簡明扼要地和關向晨說了柯良平下午給沈見清打電話時的情形,後者唏噓不已,“果然是有關係好辦事啊,我之前還想著,這兩個世界的人要想見一麵基本沒啥可能,你倒好,人大教授、科研院長直接主動找你。”
“越兒啊,你這算是打入敵人內部了?”關向晨托著下巴問。
秦越被她的說法逗笑,點點頭,說:“應該。”
“我姐妹牛批!”關向晨朝秦越豎了根大拇指,快速道:“那他怎麼說的?過線了就收你?”
秦越放下螺絲刀,換了個尖頭鑷子,“沒有,他說天花亂墜的話他早就聽膩了,讓我用實際行動證明。”
“你打算怎麼證明?”
“我會把這些年做的項目整理整理,全都打印出來,另外,我明年拿到本科畢業證了才能報名研究生初試,那複試就是後年三四月的事了,我應該能趕在複試之前申請下來兩個專利,一個發明,一個實用新型。”
關向晨目瞪口呆,“你廠裡那麼多事,這幾年還一直在準備考試,每天哪兒來的精力琢磨這些啊??”
秦越說:“節奏適應了,就不會有精力不夠用的時候。”
“牛牛牛,還是牛。”關向晨佩服得五體投地,“就這樣,他就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