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麵緊跟著一行小字:找機會問問沈老師能不能把盲杖授權給賀西,賀西姐姐需要,周斯需要,沈老師也需要。
她能。
她設計盲杖的初衷就是為了彌補秦越,現在秦越在意的範佳月已經能行走自如,再給她一個機會用來哄秦越開心,她求之不得,所以隻要賀西來,她立刻就和她簽授權書,讓她不止有使用權,還有修改權,可以在現有基礎上為她姐姐量身定製。
周斯聽完緣由後有所遲疑,片刻,說:“我試試。”
自那天,她在微信上問賀西的情況被她聽到,她發了一通火,她們就再沒有什麼聯係。
前幾天賀西姐姐叫她去家裡吃飯,賀西對她稱呼從“周斯”變成了“周斯姐”,這個改變象征著她們之間某些關係的結束,她不確定賀西還願不願意和她同出一處。
沈見清說:“麻煩了。”
電話掛斷,沈見清鎖屏秦越的手機,轉而拿出自己的,給高新醫院眼科的黃主任打了個電話。
“盲杖的使用權您還要嗎?”
“我有一個條件。”
“質量不低於市場,價格不高於市場,能做到的話,我不收一分錢的專利費,還免費提供每年不少於四次的程序升級。”
秦越說過,授權盲杖不會讓她開心,但如果能成為一件讓她覺得開心、釋然或者更具意義的事,她會無條件支持。
她現在就覺得開心。
沈見清摩挲著電腦,無聲地補全了秦越那行小字:賀西姐姐需要我們的敬重,周斯需要和自己和解,沈老師需要和過去告彆。
這麼多人都需要,不具意義具什麼?
沈見清看著秦越電腦上的名字標簽,在心裡對她說:“阿越,等你醒來,
你想看到的都會看到。”
黃主任激動不已,
立刻就答應了。
沈見清和他約了年後談授權,
之後一直坐在電梯廳裡。
周圍的人來了又去。
八點,護工上來看到沈見清,好心地提醒:“咱這兒可以租折疊床,15塊錢一次,你要不要去休息一會兒?”
沈見清想說不用,不料起身的瞬間頭暈目眩,護工連忙扶著沈見清坐下,歎了聲:“注意身體啊,彆還沒等到那姑娘出來,你先病倒了。”
沈見清緊閉著眼睛緩解。
過了一會兒,沈見清抬頭問:“在哪兒租床?”
護工立刻帶沈見清過去。
沈見清一覺睡到下午二點,護工說:“中午又燒了,看你睡得實就沒叫你。”
沈見清聞言,下意識往前走,隻一步就猝然停下,說:“現在怎麼樣了?”
護工:“體溫基本穩定。”
“彆的呢?”
“都沒發展。”
這算是好消息吧。
沈見清看著重症方向,脊背筆直,在旁人看來堅強無聲。
護工離得近,才能清楚看到沈見清因為長時間沒進食,嘴唇乾得起了皮。
護工在醫院乾了十幾年,早就對這種畫麵見怪不怪,更有甚者,她扶過不少因為過度悲痛暈倒的家屬,本不該有太多惻隱之心,但一想起秦越隻要開口就少不了的“沈老師”,她忍不住說:“去吃個飯吧,一會兒我給你錄個視頻出來,讓你看看她。”
沈見清心一跳,愣了幾秒,問:“能不能麻煩您也幫我帶句話?”
“帶什麼話?”
“……”
沈見清突然想不起來。
現在帶進去的一定是要積極開心的話題才會對秦越有幫助,她想不起來有什麼開心的事。
手機一響,周斯說她和賀西快到了,沈見清整個人突然清醒過來。
沈見清說:“告訴她,她在南邊的朋友來看她了,還有,她的沈老師今天會特彆授權盲杖給她想感謝的人,問她想不想看。”
護工點頭應下來,說:“一定帶到。”
護工快步往裡走,沈見清一步步往外,去幫秦越接朋友。
下了樓,周斯和賀西還沒有到。
醫院附近堵車嚴重,她們還需要大概二十分鐘。
沈見清就先來了旁邊的餐館吃飯。
等餐的時候,沈見清點開微博搜索喻卉的信息。
有一條素人的熱門點讚過萬。
——#喻卉為自己發聲#好笑不好笑啊,我高中也是一中的,和喻卉同班,隻知道她那會兒就已經壞透了,搶女生的衛生巾,燒頭發,扯內衣,按著頭往桌上磕,男生那得算後宮了吧,今天還和這個耍朋友,明天就能和另一個在走廊裡摸X,真沒聽過她會為了什麼事忍辱負重到這種地步。
前排評論證實了這位素人的發言。
【我是樓下的,
我們班一個女生隻是暗戀她,就被她當眾羞辱嘲諷,還四處宣揚。】
【真的,那個女生人特彆好,經常給我們帶國外進口的零食,給我們講題,她就隻是暗戀,什麼都沒做就被喻卉逼轉學了。】
【我知道那個女生,喻卉她爸在學校打她,那個女生還幫她了,喻卉卻反過來踐踏她的感情,太惡心了。】
……
下麵的回複都在罵喻卉忘恩負義。
沈見清看不見,一雙眼像是虛化了一樣,圖形、文字全部暈散開來,視線變成一大片白。
她的事可能藏不住了……
她不在乎丟不丟工作。
就像回江坪那天,她心裡想的:身為教師,她遲早要為“同性戀()”
……
;☉()☉[()”
從路邊經過,看到沈見清的周斯擲地有聲地說。
沈見清發白的視線一瞬間對焦,抬頭看向站在桌邊的周斯。
賀西也來了。
她一言不發地坐到裡側,把外麵的座位留給周斯。
周斯坐下說:“這話是秦越親口說的。”
沈見清張開口,聲音到中途才清晰起來:“什麼時候說的,怎麼說的?”
周斯打開微信,翻找了一會兒聊天記錄,把手機推到沈見清麵前說:“你和秦越在〇七一門口接吻,被宋迴撞見那天說的。”
沈見清臉色驟變。
周斯說:“宋迴是個糊塗蛋,沒想到是你們。他對同性戀沒什麼看法,就是正常戀愛。”
周斯看似無關的兩句話,清楚地讓沈見清知道,即使宋迴看到秦越和同性接吻,也不會對她有什麼看法,以後同在一個實驗室,該是什麼還是什麼。
沈見清緊縮的心臟放鬆下來,拿過周斯的手機。
下一秒,周斯擺平宋迴那晚,和秦越關於同性戀曝光會給她帶來的影響一條條展現在沈見清麵前,她的眼神從平靜到微微晃動,最後像是人力難以抵抗的萬裡波濤在她瞳孔裡翻湧。
周斯:【秦越,你忘記上班之餘,每天起早貪黑準備研究生考試的日子有多難了?】
秦越:【沒忘。】
周斯:【那你甘心把唾手可得的東西讓給彆人?】
周斯:【秦越,研究生是你最後的機會,錯過,你的未來,你的前途就沒太大奔頭了。】
秦越:【我明白你的意思。】
秦越:【你隻看到了我準備考試的那半年,再往前五年,我全都是這麼過來的。】
秦越:【我這輩子最不怕的事應該就是從零開始。】
秦越:【周斯,我真的很久沒見過她大笑的樣子了。】
周斯:【值得?】
秦越:【感情的事談不上值得不值得,你應該問我對不對得起那些對我有期待的人。】
周斯:【那你對得起他們
() 嗎?】
秦越:【對不起,
但總有一天我會用彆的方式讓他們不生氣,
不惋惜。】
秦越的態度一目了然,她的堅定像溫柔手掌一下下撫摸著沈見清酸脹的心臟,她想,她好像不用經曆太多秦越經曆過的兩難,就可以讓喻卉付出更多代價了。
秦越根本不在乎自己同性戀的身份會曝光。
沈見清手劇烈顫抖,她用力攥了一下,把手機推回去,冷靜地說:“謝謝。”
“不用謝。我是秦越的朋友,她現在開不了口,我有義務讓她喜歡的人知道她的想法。”周斯息屏手機,字句清晰地說:“沈老師,你是受害者,秦越永遠隻會因為網上的信息心疼你,而不覺得你的過去會是她將來的負擔。”
沈見清學著秦越,說:“好。”
這件事她也知道了。
她現在什麼都不用顧慮,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隻要是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
這點秦越在意,她就也必須遵守。
沈見清說:“今天倉促,就不請你們去其他地方吃飯了,看看這裡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沈見清請周斯和賀西吃了飯,一起上來住院部。
重症的第二次探視時間在傍晚六點到六點半,一次最多5個人。
沈見清沒去,照舊在電梯廳坐著。
護工忙完過來,按照約定給她看了一段秦越的視頻。
視頻裡的光線不好,秦越看著鏡頭,眨眼很慢,臉色蒼白,聽到護工說“好了”之後,她很努力地張開嘴,說:“沈老師,我想看。”
想看你一點點放下過去,和賀西簽授權書的樣子。
但在此之前……
“你能不能來看一看我,我怕你一個人在外麵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