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墩墩眨巴著長翹羽睫,噠噠噠回內室,捧著雞毛撣子出來,一臉純稚的看著皇阿瑪。
“找揍?”康熙磨著後槽牙。
桃墩墩顫著臉上的嘟嘟肉,啾啾啾的在康熙臉上親了兩口,軟乎乎道:“皇阿瑪才不舍的呢。”
康熙接過他手中的雞毛撣子。用柄戳了戳他,輕笑。這小東西撒嬌癡纏,萌的人心肝顫,漫說打他一頓,便是凶上一句都舍不得。
“近日功課如何?”他隨口問。
胤礽坐在秋千上,慢悠悠的晃悠著,聞言跟著歪頭:“那你考考我。”他覺得自己學的挺認真。
“君子遵道而行,半塗而廢,吾弗能已矣,是為何意?”康熙低沉悅耳的聲音緩緩而出。
“節選自《中庸》……”胤礽乖巧回答。
康熙看著他粉雕玉琢的小臉,見他眸光明亮,神思清晰,無端的就想到了始皇時皇長子扶蘇,明太//祖時太子朱標。
“你要努力長大。”康熙上前,把桃崽摟在懷裡,輕輕的撫著他脊背。若扶蘇不死,秦便無二世胡亥。若朱標不死,他和弟弟們關係也很好,可最後亡在風寒上,這無限可能就畫上句號。
胤礽感受到康熙的不安,他努力的伸出自己的小短手去拍康熙,甜滋滋開口:“那長的比乾清宮還高的話,皇阿瑪會不會叫人拿著叉,來打我這個猹。”
康熙一腔父子柔情被打的七零八落,他皺著劍眉問:“什麼猹?”
桃墩墩沒辦法給他描述愛偷瓜被閏土叉的猹,他往康熙懷裡一翻,軟糯開口:“那你親親我呀,我就告訴你。”
康熙學著他的樣子,抱住他親親,這才好奇的看著他,就見胤礽白生生的小臉上滿是深沉,他淡淡開口:“我不知道。”
康熙:?
他拎著桃崽的後脖領把他放在地上,順手抄起一旁的雞毛撣子。
逆子。
膽敢哄他親親。
胤礽猛然竄了出去,抱著桃花樹乾,可憐巴巴道:“兵不厭詐!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康熙大馬金刀的坐在太師椅上,眸光冷厲的看著他,冷笑:“朕揍定了!”
“佟娘娘救命呀。”恰逢佟貴妃來拜見,胤礽蹲在她身後,隻露出一顆圓溜溜的小腦袋,那頭上的小揪揪開始晃。
康熙清瘦有力的手中還執著雞毛撣子,他隨手放在一旁,這才輕聲問:“怎的過來了?”
佟貴妃牽著胤礽肉肉的小手,恭謹解釋,先前胤禛周歲宴上,戴佳庶妃診出喜脈,問問要不要晉封。
“不必。”康熙隨口回。
佟貴妃瞬間明了,這是剛侍寢就開懷,沒培養出感情來。她看著自己懷裡的桃墩墩,白生生粉嫩嫩,看著可愛極了。
“跟佟娘娘去玩?”她試圖把崽拐走。
康熙清了清嗓子。
“我舍不得皇阿瑪。”胤礽眨巴眨巴眼睛,奶嘟嘟的回。
明明被拒絕了,佟貴妃卻愈加喜歡桃崽,她很羨慕康熙能夠擁有他全部的愛,最愛兩個字可不是白說的。
她也想要一隻桃崽。
“娘娘走了啊,有空去找娘娘玩,彆忘了呀。”佟貴妃聲音溫柔的快要滴出水來。
不得不說,她立在門口,恍然間發覺,胤礽好像跟去年變化很大,那時候她也見過他,一個聰慧敏感,會睜著烏溜溜黑葡萄似的眼睛靜靜的看著她的太子。和現在的他,截然不同。小兒的成長果然有意思,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能給你很多驚喜。
她留戀的又看一眼,就見不知萬歲爺說了什麼,太子就踮著腳尖,捧著他的臉,小心翼翼的親了一口。
佟貴妃有些心酸,桃崽多好一崽,還得哄著萬歲爺。
卻不知——
康熙才是哄人那個。
“走嘛,陪我去禦花園。”
“朕還要處理政務。”
“回來我幫你。”
“啾。”
康熙在啾啾神功下,到底還是拎著他起身,一道往禦花園去,等兩人走在禦花園,都沉默了。
十月的禦花園。
樹葉掉一半留一半,禿禿的。
冷風嗖嗖的吹,卻沒有雪景的靜謐浪漫,冰淩的晶瑩剔透。兩人抖了抖,對視一眼,就知道這禦花園之旅失敗了。
“萬歲爺、太子爺。”宜嬪施施然的上前請安,行完禮又笑著道:“還未謝過太子爺呢,先前送過來的小紙杯特彆好用。”
能夠聽到胎兒的動靜,讓她母愛激發到快要泛濫起來,看向胤礽的表情愈加滿意,她摸著自己肚子,笑眯眯道:“崽,多看看桃墩墩,照著他長。”
康熙:……
“照著朕長才對。”
若生的崽像桃不像他,宜嬪就等著吃掛落了。
宜嬪一臉茫然,她扶著肚子坐下,喝了口水,這才斜睨著看向康熙,笑吟吟道:“太子殿下就是照著您長,讓崽照著太子爺長,沒問題呀。”
康熙心裡舒坦了,但沒完全舒坦。
他眉眼柔和了些,大掌輕輕扣在她圓滾滾的大肚子上,感受著胎兒不時的胎動,笑著道:“生成什麼樣都成,隻要健健康康的。”
剛開始有孩子的時候,他總是想著要聰慧,要好看,當失去一個個孩子的時候,他就知道,什麼都是虛的,健康才重要。
宜嬪勾唇淺笑,歇息過來後,這才扶著腰又起來,她伸著胳膊小心的捏了捏胤礽的臉,溫柔道:“實在是太子爺太乖太可愛了,真想偷回家。”
確實很想。
康熙看著乖乖昂著小臉看向宜嬪的太子,他臉蛋紅撲撲的,從側麵看,簡單特彆像桃。
“那你偷吧。”他故作不在意的揮手。
胤礽眼睛猛然亮了。
“跟宜娘娘走。”他拉著宜嬪的手,小心翼翼道:“快走,等會兒皇阿瑪要後悔。”
康熙胸口梗了一口悶氣。
想想以前,他說走就走頭也不回,康熙便能屈能伸的捏住他頭頂的小揪揪,把人給拉回來,眯著眼睛笑的特彆危險:“你說什麼?”
胤礽撅著嘴巴,他昂著小臉,見康熙目光冷厲,他奶乖奶乖的開口:“說讓宜娘娘快走,我是不會跟她走的。”
“為皇阿瑪癡為皇阿瑪狂這輩子隻愛皇阿瑪一個人~”
他揮舞著小手蹦躂,一步一步的蹦遠了,等到估摸著逮不到他,桃墩墩拔腿就跑:“離家出走了,拜拜了您嘞~”
康熙微微一笑。
他拍了拍手。
兩個侍衛從天而降,把胤礽給拎了回來。
康熙笑的特彆溫柔慈愛。
胤礽被拎回來還有這懵,他無力的撲騰一下四肢,可憐巴巴歪頭:“嘎?”
他震驚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皇阿瑪壞……”他壞字尚未出口,對上康熙微笑著的眼神,登時話音一轉:“嗚嗚嗚我的皇阿瑪最好了。”
康熙仍舊慈愛:“乖。”他上前接過桃墩墩,隨意的把他夾在腋下,看著他隨著他腳步震顫的頻率而微微晃動。
等回乾清宮後,康熙批折子,胤礽就窩在他懷裡玩玩具,他手裡拿著九連環,幾下就給拆好了,就又換了一個小象的擺件玩。
康熙垂眸,見他玩的正好,就翹了翹唇角,轉而投入的處理政務,沒有桃墩墩前,他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如膠似漆難分難舍。雖然這是形容夫妻的,可他覺得,用來形容父子情深也極好,他真的想時時刻刻都把桃子揣在懷裡。
有他在身邊的時候,耳清目明愜意舒坦,實在太喜歡了。要是分開一會兒,他就忍不住就尋。又知道孩子還是得有自己的生活,所以偶爾會讓他出去自己玩,當他忙完了,又忍不住去尋。
現在人在懷裡,他真的滿足的不得了。說句不太男人的話,他做夢的時候都想有桃在身邊。
“渴不渴?”康熙溫柔問。
“要喝水水。”桃崽回。
他把小象擺成一排,當成小學生,正在給它們講課,嘀嘀咕咕的確實廢嘴。等康熙忙完,就見胤礽和他的小象學生睡著了,縮成一團努力的窩在他懷裡。
康熙摟著他,順勢躺在軟榻上,看著他恬靜的睡顏,那小臉紅撲撲的,長翹的睫毛在臉上映出斑駁的影,可愛極了。
“工部尚書求見。”梁九功上前,壓低聲音稟報,康熙點頭讓傳。
工部尚書滿麵紅光,精神灼灼的走進來,他準備了一肚子想要誇讚太子的話,一走進來,卻見太子睡的正好。
他憋的好辛苦。
“此物可投影,實在太厲害了,奴才叫畫師又多畫了幾幅圖,有常規的梅蘭竹菊,再就是聽太子爺所言,把皮影戲糅雜在其中,做成簡單的動畫,但是耗費甚廣,若是賣,怕是得高價,不若小的好賣。”
工部尚書現在說起來也是偷偷是道,他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俗話說,達者為師,他現在真的對太子爺頂禮膜拜。大家都長了腦子,但腦子和腦子之間的區彆實在太大了。
“無妨,總得賣。”康熙若有所思。
“就在桃記玻璃附近再開個桃記投影盒,這東西嬌貴,你挑幾個擺出來當樣品,邀請人隨意觀看,先賣著看。”康熙沉吟片刻,這才緩緩說道。
工部尚書自己也是這麼想的,他又補充道:“先做了三百件賣,若是賣的好,後頭可以再做,這東西不難,但是得玻璃窯的跟上這凹凸鏡。”
說著他又有些擔憂:“這東西製作起來不難,回去拆了就能做出外殼來,到時候遍地都是,又該如何。”
“投影盒是簡單,問題那凹凸鏡可不是人人燒的出,誰去這玻璃鋪訂,根本繞不過。”康熙也考慮過。
依著太子的說法,那便是直接放開了叫眾人隨便學,誰能學會就是誰的本事,若能改良或者推進,那也是他的本事,不許叫攔著。
康熙允了,他把桃崽的話重複一遍,工部尚書登時跪地,一臉感歎:“太子爺大義,奴才多有不及。”
他想的是怎麼把這生意都攬在自己懷裡,但太子爺想的卻是百姓的日子都好過些,大家手裡有營生,心裡就不慌。
“萬歲爺教導有方,奴才受教了。”
工部尚書更加激動了,他把投影盒留下,這才步履蹣跚的走了。終究是他狹隘了。
康熙擺弄著投影盒,看著裡頭預先設置好的畫紙,再就是另外還擺了好幾個替換的畫紙,這樣買個機器,就可以看很多投影,瞬間劃算很多。
他側眸看向熟睡的大胖桃子,約摸是睡著了有些熱,他四仰八叉的踹著腿,白白嫩嫩胖嘟嘟的小短腿露在外麵。哪裡能看出這麼厲害的東西是他想出來的。
康熙翹了翹唇角,真好。
等胤礽睡醒,就見康熙正坐在禦案上,看著那晃動的人影出神,見他有動靜,趕緊過來抱他,聲音格外溫柔:“醒了?”
桃墩墩閉著眼睛,露出一個奶乎乎的笑,軟糯的嗯了一聲,由著康熙給他擦臉洗手,又喂了奶喝,這才算徹底的清醒過來。
“已經製好了?”他好奇的看著。上前擺弄一番,這才滿意點頭,笑著叫魏珠去工部,先拿幾台過來,宮裡先發一遍。就聽康熙道,說是工部尚書給他備了二十台送人的,這會兒已經在院中擺著。
“那我走啦。”胤礽衝著他揮揮手,轉臉就走了。
康熙淡淡的嗯了一聲。
“烏庫瑪嬤~”胤礽離老遠就喊。
太皇太後一聽見他的聲音,趕緊叫香瀲扶著她出來,看見胤礽來,笑眯眯道:“下課了?”
胤礽點頭,他叫奴才把投影盒拿過來,把東西擺好,這才溫柔解釋,說是怎麼看怎麼玩的,陪著太皇太後看了一場,見老祖宗喜歡的要緊,他這才笑的甜滋滋:“趕明叫畫師畫幾副戲曲的,或者您喜歡的草原之類,放來看。”
太皇太後摸了摸他的頭,稀罕的不得了,讚歎不已,看著胤礽肉嘟嘟的小臉粉撲撲的,不由得更是稀罕:“你留著自己玩,玩夠了叫奴才給老祖宗送來就成。”
“專門給您做的,您想要看什麼,叫畫師幫你畫。”胤礽仔細的叮囑,怎麼換畫都說了。看著他小嘴叭叭的,那些神奇的名詞從他小小的嘴巴裡說出來,還真是有意思的緊。
太皇太後不住點頭,她看向身後的香瀲,笑著道:“你可得記好了,等保成回去,就儘指望你了。”
香瀲盈盈一笑,甜笑著應下。
胤礽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的移開目光。
太皇太後曆經三朝,這心思不說深不可測,也差不多了,如果他沒有重孫子這個身份,他也不確定自己要如何努力才能獲取老祖宗的信任,可香瀲能輕而易舉的獲取她的信任,什麼都要依靠她。
他回頭瞟了一眼蘇麻喇姑,就見她獨自立在角落,靜靜地候著,不發一言。
太皇太後便是垂眸,也能用眼角餘光瞟見太子的視線朝向,她尾指顫了顫,轉瞬之間又恢複平靜。
“烏庫瑪嬤我走啦,你在家好好的哦。”胤礽拉著太皇太後的手,不放心的叮囑。
“知道了。”她慈愛搖頭。
胤礽噠噠噠的離開了,跨過門檻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就見香瀲唇角掛著無懈可擊的甜甜笑意。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桃墩墩溜溜達達的來到承乾宮,就見宜嬪、德嬪、戴佳庶妃都在此處,不知正在聊些什麼,見他來了,都立馬把嘴巴閉上,一臉緊張的看著他。
“咋了?”他疑惑,停留在門檻處,抬著一隻腳腳,不敢動了。
看著他可可愛愛的樣子,不由得笑了。
“進來呀。”佟貴妃笑。
胤礽小臉上裝滿了狐疑,落腳的時候充滿了猶豫,他把投影盒拿出來,小嘴叭叭的給她講怎麼操作,這才笑著說:“無事的時候可以玩,到時候叫畫師給你畫喜歡的看。”
“要是還能有聲音就好了。”他稀罕的說。
那樣就是看電視了。
佟貴妃稀罕的操作著,聞言道:“有這個已經長見識了,若是再出聲,說不得嚇的不敢玩了。”
“你也太厲害了。”
她看的眼睛都亮了,直觀的看畫作,和這種流暢的變化是兩種感覺,這有些在講故事一樣的感覺,特彆新鮮稀奇。
宜嬪跟著看,她也驚呆了。
“桃崽真厲害,能想出這麼好的玩意兒。”宜嬪喜歡的不得了,太子總是這樣,有很多神奇的想法,能夠變出許多不一樣的東西,叫她愛的不行。
又想偷崽了。
胤礽驕傲的挺起小胸膛,麵上卻謙虛的緊:“這是根據墨子的小孔成像和沈括的格術光學研製出來的,我就是個裁縫,厲害的是彆人。”
宜嬪表示不聽:“他二人厲害,不影響你厲害。”
一碼歸一碼。
胤礽抱頭:“不誇了哦。”
功勞不是他的,他隻想享受搞錢的快樂,荷包滿滿的快樂。
宜嬪寵溺:“好好好,不說了。”
她也想要,她不敢說。卻聽桃崽說,也有她一份,等會兒叫奴才給她送去。佟貴妃覷著,就笑著跟德嬪、戴佳庶妃道:“你二人跟著我用一個便成。”
她特彆護著胤礽,生怕兩人因此心生怨懟之類,但有一說一,萬歲爺的妃嬪,還真輪不到太子來哄,太子爺就在這,性子和軟,但凡你愛他,他就毫不猶豫的衝進你懷裡。當然你不愛他,他毫不猶豫的扭頭就跑,跑的特彆快。
所以,處這麼久,還得不到太子的心,完全沒理由去怨懟,但她就是想護著。
“佟娘娘我走啦。”胤礽笑的特彆甜。
他琢磨著先去延禧宮給惠嬪送,剛走到門口,就見衛瓊英正坐在廊下繡花,見了他來,垂眸請安問禮。
“起。”胤礽說完,從她麵前走過。
衛瓊英手上微頓,心裡有些後悔,她現在已經反應過來,當初不應該利用太子爺,沒得惹了眾人的厭棄。不光是萬歲爺不搭理她,就連惠嬪看她也不大舒坦。
“嘶。”正出身,手中那細細的繡花針戳在指尖上,鑽心的疼,卻抵不住她心中酸澀難忍。
她後悔了。
她好懷念那時候桃崽甜甜的叫衛姐姐,又窩在她懷裡,軟軟的撒嬌。
失去了才知道後悔,她往後,再也不會了。
胤礽走進正殿,開始推銷自己的投影盒,惠嬪這些年不得寵,延禧宮又地處偏僻,先前衛瓊英得寵還熱鬨了兩日,如今又跟冰井一樣,得到這投影盒真真稀罕的不得了。
堪稱愛不釋手,她拉著胤礽不肯撒手,笑著道:“不得了不得了,都說英雄出少年,如今看你,越發的進益了。”
胤礽:嘿嘿。
他笑的彎起眼睛,甜甜的笑過,這才起身離開往頭所去,給了惠嬪,定然是要再給胤禔準備著一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