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伯爵,一個爵士,在倫敦街頭安步當車,不遠不近地綴在艾琳?艾德勒身後。不論大街還是小巷,也不論“那個女人”是步行還是乘車,他們始終如影隨形。
“最近真是忙昏頭了,居然忘了這麼醒目的線索。”林?認真地做著自我反省,“在融合神奇女俠故事之前,明明就已經發現來自福爾摩斯故事的反向信息滲透了,結果事到臨頭卻忘得一乾二淨。”
“可以理解,畢竟你最近遭遇的事情太多了點;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恰恰證明了我的行動卓有成效,居然能叫至高神和執筆人一起犯錯。”帕特裡克?摩根握著文明杖,卻沒有柱地,而是一下下敲打著手心;仿佛在為自己的成功鼓掌喝彩。
林?沒受對方故意刺激的影響,心平氣和地繼續問道:“我很好奇,你當時對福爾摩斯故事做了什麼,選擇它的原因又是什麼?它幾乎看不到一丁點符合‘未知’的條件。”
“我們也不是一開始就明確知曉製造‘未知’的條件,所以,隻能先做試驗,逐步求證製造‘未知’的方式方法。至於選擇福爾摩斯故事的原因很簡單,它很有名,但是又很弱小。”摩根爵士以目光示意朝艾琳?艾德勒乘坐的馬車看,“再怎麼聰明的男人、女人,正派、反派,都還隻是凡人而已,不是麼?”
凡人就無法乾涉神明的小動作,可以把試驗中的不確定因素降到最低。
林?冷笑道:“信息滲透現象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與‘未知’更沒有任何關係。”
相隔半條街的距離,艾琳?艾德勒站在馬車門口左右張望,目光飛速地打量著視線內的每一張麵孔。隻不過,她的目光再犀利也不可能看到那兩位跟蹤了她一路的貴族先生。
艾琳?艾德勒喝下去的毒藥開始生效;她踉蹌著站起來,從胃部傳來的巨大痛楚令人窒息,甚至扼殺了她發出求救聲音的嘗試。一絲血腥氣從喉嚨湧出來,艾琳掏出手帕送到嘴邊,從她口中吐出一團鮮血。
似乎是為了讓自己的犯罪更加完美,莫裡亞蒂下的毒雖然致命卻並不迅速;想必艾琳會以一個符合傷寒急症患者發病過程的時間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程。
“……”摩根爵士緊緊抿著嘴唇,好半天不說話。而後?的身影逐漸暗淡,存在的氣息漸漸遠離;“我還會來找你的,希望終有一天你會改變主意。”
從街道走進餐廳,沒有人看到他們走了進來,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就隔著一張餐桌在觀察著艾琳?艾德勒,親眼看著她喝下了含有致命劇毒的紅茶。
“還是那句話;彆著急,執筆人。”摩根爵士搖晃著手指,伸長脖子看向前方的馬車,“你瞧,她到地方了;為什麼不繼續跟上去看看呢,來都來了?”
“公主就是鵝毛筆,財寶就是‘真實因子’?不錯的比喻。”摩根爵士不但接受了嘲諷,甚至從容地開始自嘲,“不過你要明白,騎士屠龍的征程中,從來不會孤身一人。每一個想衝破鵝毛筆封鎖,改變自己命運的角色,都會是我的夥伴。”
“你該不會是因為這個,才對?痛下殺手的吧?”
“噢,當然不是;那充其量隻能算催化劑,而不是主要原因。”摩根爵士笑著搖頭,“那可是一個真神的神格啊,幾乎毫無保護地暴露在麵前等我摘取;換成誰能忍得住呢?”
執筆人意識內視,看著靈魂深處的鵝毛筆,還有早已壯大卻鮮為人知的“命運之樹”,心裡不由湧起一股衝動。
“那不一樣,執筆人;你在偷換概念。”摩根爵士連連搖頭,“你現在並沒有被追捕,沒有人對你喊打喊殺,你不必因為逃命而慌不擇路,甚至不擇手段。你完全沒有顧慮,隻需要輕輕一伸手,就能挽救一條生命。”
帕特裡克?摩根原本高漲的氣勢驟然為之一滯。
這個動作耗儘了艾琳?艾德勒最後一絲力氣,手帕上的血跡也掐滅了她最後一絲希望;這個被福爾摩斯銘刻在心底的女人倒在了地板上,她身體殘存的生命力化作無意識的抽搐,證明了她生命最後時刻仍在承受巨大痛苦。
一代傳奇大盜,死得無聲無息。
林?問出最後一個問題的時候,突然看到帕特裡克?摩根的臉色有了輕微變化;雖然變化很小,而且光影暗淡,但他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像是在等待,又像是期盼。
“提出這個問題之前,你不如先算一算自己手上沾染了多少鮮血,毀滅了多少生命。”林?反唇相譏。
摩根質問道:“一個凡人的生死,能有多大風險?為了所謂的安全,某些人、某些角色就注定要被犧牲嗎?天秤的一頭是整個世界,所以就一定重;另一頭隻是區區幾條或幾十條生命,所以就一定輕?”
林?嗤之以鼻:“多麼悲憤的控訴啊;我感覺自己成了反派,成了那個綁架公主、搜刮財寶的惡龍。你也是這麼想的對吧,摩根爵……哦不,或許應該改口稱你為――摩根騎士?”
可怕的是,這裡明明是倫敦最負盛名、客流量最大的餐廳之一,卻幾乎無人――如果不算冷眼旁觀的兩位爵爺的話――目擊凶案的發生。
很多時候,話不必說儘,尤其是當談話雙方都接近真神層次的時候,很多話隻需要點到為止,心照不宣。
兩個通過不同方式各自觸摸到真神門檻的爵爺都沒有動。
“你想說什麼?譏諷我不懂得憐香惜玉?”林?故作茫然,“即便經過‘時之沙’的改造,她的年紀依然大了我一倍不止;當然了,年齡數字不是問題,戴安娜至少三千歲了。可問題在於,‘那個女人’的生理機能也已經三十多歲了,跟戴安娜完全不是一回事。”
“你的答案隻是逃避問題,而不是承擔起責任去解決問題。”摩根聲色俱厲,但林?輕易看穿了?的把戲。
直到最後,林?都一動不動;平靜地看著莫裡亞蒂的手下裝模作樣召喚人去報警,尋找醫生,把艾琳?艾德勒的死做實為急性傷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