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失事(2 / 2)

人影晃了晃,停了下來,但下一秒它忽然飛了過來!向著邢律直直地飛了過來!

邢律這才發現,人形身後還連著幾條根須,隻

是它們熱度不高又貼近地麵被人形熱源擋著,自己剛才完全沒發現!而影廳後排那片熱源裡,在這個人形飛起的瞬間,又有團人形脫離熱源,向著影廳後門跑去!

顧不上思考許多,邢律向著後門扔出煙霧彈,就地一滾躲開撲來的人形,沉聲命令道:“他要跑,燃|燒|彈!火力封鎖!”

聽到燃|燒|彈,逃跑的人形跑得更快了,而在他離開後,後排熱源迅速降溫,使得他就像黑夜中的火把般異常鮮明。

接到命令的尖刀二隊特種兵們配合默契,大宇用火力封鎖他逃跑的路線,達子將燃|燒|彈扔在他身後,小熊則扔在後門口,直接堵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僅僅是憑著變種能力才想莽一把的變種人一下子慌了,連忙蹲下大聲求饒:“我不動我不動!彆開槍!彆扔了我操!!!”

“彆動!”邢律大聲嗬斥著,卻沒有貿然靠近變種人,而是用手勢讓隊友縮小包圍圈,並讓小熊去後排查看那些失去熱量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他自己則走到剛才朝他飛過來的人形身邊,蹲下仔細檢查。

此時影廳裡充斥著濃密的煙霧,還有燃|燒|彈點燃座椅散發的難聞氣味,邢律沒有摘下目鏡,直接關閉了紅外線功能,低頭向那人形看去。

煙霧繚繞中,一名年輕女子趴在深紅色的地毯上,眼睛微睜,唇角揚起詭異的微笑。她全身裸|體地趴在地上,和地麵接觸的皮膚反常地鋪陳開來,就像裝著水的皮囊。而她裸|露的後背脊椎上連接著幾根棕色根須,根須斷口處有粘稠的血色液體緩緩流出。

看清她的狀態後,邢律瞳孔一縮,怒火翻湧間忽然聽見小熊的怒罵聲。

“你他媽還是人嗎!”小熊炮彈般衝到變種人身前,一腳就踹了上去,速度快得所有人都沒來得及阻止。

“小熊!”

“回來!”

特種兵們驚懼地喊叫聲中,被踢倒在地的變種人嗬嗬一笑:“我?我當然……不是人啊!!!”

話音未落,幾根根須飛起,一下子就纏住了小熊,將他高高舉起。

“彆動啊!不然他和那些人的下場一樣!”變種人將小熊舉到身前擋住自己,緩緩起身,“把槍放下!聽到沒!把槍放下!我沒和你們開玩笑!都他媽放下!!!”

沒等邢律等人開口,小熊掙紮著破口大罵:“你是人嗎?你把人當什麼了!二樓小吃店那個人在哪?是不是被你抓了!”

聽到小熊的話,變種人剛才激動的情緒戛然而止,語氣恍惚又迷茫地反問:“誰?小吃店?哦,你說那個老女人啊……”

隨著他的話語,煙霧漸漸散去,他的身影逐漸顯現。

隻見眼前的變種人全身赤|裸皮膚蒼白,眼睛是和秦瑜一樣的碧綠色,手腳卻變形呈黑棕色,質地看著很粗糙有樹皮的質感。他的頭上包括背部都長有大量條狀物,看起來既像是頭發,又像是植物根須,讓他整個人都有種詭異的倒錯感。

他躲在小熊身後,桀桀怪笑著:“還能怎麼了,吃了唄……那女人又老又醜,不過倒是很好騙,一哄就給我開門……啊——!”

變種人得意洋洋地聲音一下子卡住,並爆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聲,一直握著匕首的小熊反手割斷纏住自己的根須,落地轉身一腳就把他踢翻在地。

“這他媽才幾天!你就不把自己當人了是嗎!這麼不想當人要當怪物,那我成全你!”

看著指向自己的槍口,變種人頓時蜷縮成一團:“彆殺我!彆殺我!你們是軍人不能殺老百姓……對啊,我本來就不是人了啊!你看我哪點像人了?有本事你殺了我啊!你殺了我那些人也活不了!”

邢律眉頭微皺,上前拉住小熊:“這人不對勁。”

從他逃跑的方式來看,他思路清晰有

點小聰明,隨機應變能力很強。但說話卻顛三倒四,後麵也輕易地被小熊的話吸引了注意力,精神狀態似乎極不穩定。

將小熊拉到身後,邢律看著蜷縮在地上的變種人:“名字,職業,說!”

“名字……劉寧…放映……我他媽為什麼要告訴你啊!”變種人神情恍惚了一瞬,又瞬間暴戾,整個人突然爆起撲向邢律!

他的速度非常快,比之前快上好幾倍,幾乎是眨眼間就撲到了邢律麵前,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邢律就像早有預料般舉起了槍。

呯呯!

兩聲槍響,撲到邢律麵前的變種人瞬間沒了半個腦袋,飛濺的血液灑了小熊他們一頭一臉。還好大家都全副武裝,皮膚沒有沾到一點血跡。

眾人呆若木雞間,變種人的身體開始傾倒,邢律淡定地錯開一步,連衣角都沒讓他挨著。

采集樣本,收攏焚燒遇害者,又撲滅了所有明火,直到離開商場前往彙合點,小熊才恢複語言能力,語氣既興奮又震驚。

“剛才那個變種人的速度趕得上子彈了吧?距離又那麼近,我他媽‘副隊’兩個字剛到嘴邊,副隊就把他頭蓋骨給掀了,也太他媽帥了!”

達子也忍不住追著邢律問道:“副隊你怎麼知道他要攻擊你?那麼短的時間你怎麼做到舉槍射擊還那麼準的?有什麼訣竅嗎?”

大宇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隻是目鏡後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看到什麼蓋世英雄一樣。

麵對隊友們的追捧,邢律隻沉聲說了兩個字:“感覺。”然後便看向自己握著槍的手,眉頭微皺。

在變種人撲過來的瞬間,他忽然產生了一種獨特的抽離感,就好像自己和其他人之間的時空在那一瞬間被拉長,感覺有點像電影特效,讓他有時間從容思考對策,然後舉槍,扣動扳機。

回憶起那種奇特的感覺,邢律握緊衝鋒槍,抬頭看向街道儘頭的裝甲運輸車,薄唇抿成一條肅穆的直線。

他不知道剛才那一瞬間是天賦覺醒,還是偶然迸發的靈感,亦或是……變異誕生的能力,他隻想儘力抓住那種感覺,熟悉它、運用它……

然後,保護想保護的人。

*

和其他三支小隊彙合並交換情報後,他們繼續探索笠陽市,陸續發現了更多的變種人。他們雖然是被同一物種汙染,表現出來的特征卻不儘相同,但共同點都是精神狀態的不穩定。

比如有一個被汙染的女人,下半身完全變為梧桐樹根,根莖穿透樓板,直接紮入那棟建築物的地下。見到前來搜索的特種兵,她一會哭一會笑,既埋怨他們來得太遲,又質問他們為什麼要來,最後同樣是爆起攻擊被擊殺。

還有個外表看著像是正常人類,大約十幾歲的少年,在看到他們時表現得十分激動友好,卻幾次試圖勸特種兵們摘下目鏡和防毒麵罩,引起了紀文成的警覺。

在發現無法誘導他們摘下保護措施後,少年勃然大怒,怒斥特種兵不識好歹,言語間儘是滅世、新生、諸神之類的中二言論。同時他身上飛速長出梧桐樹枝,枝椏間梧桐果成熟崩裂,噴出大量梧桐絮,妄圖汙染特種兵們。

除了這些變種人,他們也陸續發現了一些幸存者,但人數很少,而且位置特彆分散。據他們所說,人多的幸存者聚集地都被變種人襲擊了,他們不敢抱團,隻能各自躲藏,言辭間充滿了對變種人的怨恨與排斥。

特彆是其中一位幸存者的經曆,引起了特種兵們的注意。

那是一位麵容憔悴的年輕女子,獨自一人躲在家裡。她說自己原本和家人躲在附近一個超市裡,除了她還有幾十個人都躲在裡麵,因為物資豐富,大家一直相安無事。之後陸續有人變種失敗死亡,人

心惶惶之際,有一個女人變種成功了。

“她的眼睛變成了綠色,頭發越來越粗……一開始她表現得很正常,但漸漸地她開始不吃東西隻喝水,人也越來越神經質……有一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突然就發瘋了!說我們都覺得她是怪物,不喜歡她想殺了她!然後她就……她就……”

女人沒再說下去,隻是掩麵痛哭,嘴裡呢喃著“她就是怪物”“他們不是人”之類的話。

特種兵們不知該說些什麼,隻是記下她的聯係方式,留下足夠的食物,囑咐她關緊門窗,保持通訊暢通等待救援便離開了。

駕駛裝甲車前往下一條街道時,小熊突然開口道:“話說……你們有見過秦博士吃東西嗎?”

漫長的沉默後,達子搖搖頭:“沒有,她雖然會陪衛院士去食堂,但是基本隻喝湯。”

又是一陣沉默,紀文成低語道:“……喝湯也好,至少比隻喝水有營養。”

沒人接話,小熊透過裝甲車狹小的窗戶,看著窗外還算完整的街景,以及無處不在的梧桐樹,自言自語般呢喃著:“如果把這些梧桐除掉,是不是就能收複笠陽了?變異人都死得差不多了,隻要清理完變種人,這裡能安置好多人吧……”

邢律低聲道:“除不掉,火燒的話笠陽也保不住。”

“化學農藥呢?”小熊追問。

邢律無聲地歎了口氣:“研究院最新下發的資料有提過,變異物種本身基因極不穩定,應儘量避免使用化學藥物及生化武器,以免刺激它們的基因再次變異,發生不可控的變化。所以對付變異生物,最好采用物理手段。”

“物理手段……”小熊沉默下來,沒有再說什麼。

許久之後,不知是誰低語著念了一句詩。

“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

笠陽,終究是沒了。

*

邢律他們因所見所聞情緒低落時,蘇則所在的基地也籠罩了一片陰翳。

墜毀的飛機猶如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頭,而跳傘幸存的駕駛員也帶來了一個壞消息——飛機失事的原因,是在一萬五千米的高空撞上了鳥群,發動機因卷入飛鳥而損壞,最終失去動力墜毀。

其實飛機撞上飛鳥這種事,在末世前就屢見不鮮,但這些事故基本都發生在離地麵一百至一千米、飛機起飛和降落的階段。而且由於機場各種驅鳥設施的不斷完善,近幾年這樣的事故已大幅減少。

然而今天發生的這起事故,卻是發生在一萬五千米這個鳥類絕對不可能抵達的高空裡。

徬晚的食堂嘈雜卻壓抑,各種低語聲彙集在一塊,猶如一片深沉且濃厚的烏雲,死死地壓在每一個人的頭頂。

“有其他基地的消息嗎?他們那邊是什麼情況?”

“我第五軍區的戰友說,他們有架直升機墜毀了……也是因為飛鳥撞擊螺旋槳,好在機上人員及時跳傘,沒有傷亡。”

“我聽說中都飛往第七軍區的運輸機起落正常,沒出什麼事。”

“第三軍區也沒有飛機失事的消息。”

“搞什麼?第五軍區和我們就隔著一個長陵山吧?是巧合還是……”

“這到底是怎麼了?先是直升機在長陵山墜毀,又是笠陽…現在又出了這種鳥事!”

“誒誒!衛院士來了!”

嘈雜聲漸漸停歇,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推門而入的衛風棠以及秦瑜身上。林修竹跟在他倆身後,麵對這樣的情景,一時有些茫然。

“怎麼了?”

這一整天他都呆在三營,配合著做各種實驗,包括但不限於抽血、口腔粘膜等樣本提取,全身體檢及體能測試,甚至還包括心理檢測,可以說是他長到這麼大做過的最全麵

、最完善的檢查。

衛風棠隻在最開始的樣本提取階段在旁邊看著,後麵不知發生了什麼,他打了個招呼就表情嚴肅地帶著秦瑜匆匆離去。直到下午他們才回來,臉色難看眉頭緊鎖,仿佛心裡壓著什麼千斤重擔一樣,憂心忡忡,又坐立難安。

衛風棠沒有回答林修竹,而是沉默地迎著那些如有實質的目光,步履沉重地走到打餐台。看著不算豐盛的晚飯,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拿起餐盤,打好飯菜。

回頭尋找座位時,他難以避免地正對那些殷切的麵孔,卻不敢和任何一個人有視線接觸。直到看到蘇則他才悄然鬆了口氣,端著餐盤快步走了過去。

蘇則這個時候已經啃完包子正準備離開,見衛風棠他們三人過來,他又不動聲色地坐了回去,招呼道:“衛院士、秦博士。”

衛風棠放下餐盤,對他點點頭,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疲憊和焦慮。秦瑜的臉色比他好不到哪去,唯有林修竹搞不清狀況,茫然又焦急地問著:

“到底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蘇則看了衛風棠一眼,想了想好心回答道:“今天有飛機墜毀在西山上。”

“西山?”林修竹愣了一下才想起,西山就是基地西麵那個小山包,驚訝地問,“怎麼墜毀的?該不會是……被打下來的吧?”

蘇則搖搖頭:“不是,是因為撞上了鳥群。”

“鳥群?”林修竹慢慢張大嘴,終於明白為什麼大家表情如此嚴肅了,“可是為什麼啊?”

蘇則沉吟一會,緩緩道:“不知道,不過以前也有飛鳥撞擊飛機的事故。”

“但那些不會發生在一萬五千米的高空。”秦瑜低著頭,看著自己麵前的碗,語氣低沉。

她麵前隻有那一個碗,裡麵盛著湯,清澈的水裡飄著幾片菜葉子,與其說是湯,不如說是涮鍋水。

蘇則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看了眼附近圍坐的戰士們後,他最終選擇了沉默。

就在這樣沉悶的氣氛裡,衛風棠食不知味地吃完晚飯,離去時他步履匆匆,就像在逃難。

蘇則追著他離開食堂,在三營門口出聲叫住了他:“衛院士,有件事……”

衛風棠擺擺手打斷蘇則,語氣十分疲憊:“你想說我們離開長陵山後出現的異狀吧?小武已經告訴我了……小蘇,我不知道你怎麼看這件事,但我有種感覺……”

衛風棠說出這句話就停了下來,久久不語,蘇則也不催促,隻是站在那看著他。秦瑜站在衛風棠身後,視線落在三營門口光禿禿的花台上,神情有些恍惚。

林修竹站在旁邊,看看蘇則又看看衛風棠,想問“長陵山的異狀”是什麼,想問衛風棠到底想說什麼,但又有種想立馬扭頭就走,遠遠離開的衝動。

世道已如此艱難,他不想再聽到任何壞消息了。

漫長的、壓抑的沉默後,衛風棠的聲音低沉而緩慢地響起:

“長陵山不會放過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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