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環境(2 / 2)

“應該還有其他因素吧?光環境就能讓人徹底放下道德底線?我覺得太草率了點。”

“環境確實很重要,不然父母為什麼要拚死拚活給孩子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孟母三遷懂嗎?”

林修竹看著那張紙,臉上的表情頗為複雜,等到特種兵們安靜下來,他才開口道:“我承認笠陽市變種人的遭遇令人同情,但我也不覺得僅憑這些就會把一個人變成……那個樣子。至少,不是所有變種人都會失去理智,那個橘貓女孩不就很正常嗎?”

蘇則讚同地點點頭,伸手把那張紙拖回自己麵前,然後翻麵,在背麵劃了個圈:“你說得對。那麼說完外因,我們來說說內因。”

在圓圈內外寫上內因、外因四個字,蘇則抬頭看向眾人:“你們誰見過秦瑜吃東西?肉、菜、甚至零食這些,都可以。”

在場所有人幾乎是整齊劃一地搖了搖頭。

“你們說的老雷、橘貓女孩、以及林修竹你,都有個共同特點,你們融合的基因,都是雜食或者肉食動物,飲食習慣上和人類接近,最多口味有點變化,但是不多。”

蘇則在圓圈旁邊寫下食物的種類,然後在圓圈內寫下一個字:水。

“可是秦瑜,她隻喝水。我想笠陽市的變種人應該差不多吧?”說著,蘇則又看了邢律一眼。

邢律點點頭,旁邊一位特種兵插嘴道:“還有孤狼的航子,他也隻喝水。”

蘇則嗯了一聲:“我推測,他們融合植物基因後,對普通食物失去了興趣,或者是味覺發生了變化,使得他們不能再食用人類的食物。”

“但是,失去興趣,不代表忘記。”蘇則抬眸看向眾人,臉上的表情嚴肅得有些嚇人,“不要小看食物對人的影響,極端饑餓和渴求之下,人最容易失去理智。”

說到最後,蘇則的聲線有一絲不穩,放在膝蓋上的左手更是緊握成拳,微微顫抖。

這些細節沒人注意到,除了邢律。

邢律詫異地看著蘇則,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激動。難道……他曾經有過這樣的經曆?可是怎麼可能?

不容邢律細想,達子忽然開口道:“你們還記得南洲的那次境外任務嗎?”

“……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見蘇則和林修竹麵露疑惑,有特種兵解釋道:“南洲是世界上最大的毒品產地,我們那次的任務……就當是緝毒吧。總之,我們端了一個毒梟的老巢,發現他最喜歡的娛樂,是所謂的人性遊戲。

“他在自家的豪宅下建了個迷宮,每年都會綁一批人關進去,裡麵沒有食物隻有水,時間一長……總會發生食人事件。他還在黑網上搞了個直播,賭誰最先受不了開始吃人,誰最先死,誰又能活到最後。”

漫長的沉默後,有特種兵低聲道:“走之前,我們把那個迷宮炸了個稀巴爛。”

聽到這些話,蘇則有些恍惚。他以前就像是被困在這樣的迷宮裡,每天都被饑餓折磨鞭撻,雖然沒有失去人性,卻也在懸崖邊不斷徘徊。

他的冷漠無情,都是被饑餓這個魔鬼折磨得奄奄一息後僅剩的東西,導致他直到蘇秋瑜死,都沒叫出心底的那個稱呼——奶奶。

房間裡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那張紙,思考著蘇則提出的內因和外因,隻有邢律看著蘇則緊握的左手,眉頭緊鎖。

忽然,林修竹開口道:“……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秦瑜,還有那個航子,不是很危險嗎?可是他們看起來很正常啊!”

蘇則悄悄吐出一口氣,抬頭看向林修竹:“內外因要綜合考慮,而且也要考慮每個人的性格差異。秦瑜是科學家,航子是特種兵,他們都擁有常人沒有的堅強意誌。而且就算是普通人,也存在意誌遠超常人的人,你說的橘貓女孩不就是個例子嗎?”

這個時候林修竹其實已經被蘇則說服了,他有些泄氣地坐在板凳上,嘴裡嘟囔著:“就算你是對的,這些也和我走不走沒什麼關係吧……我留下來也不能改變現狀啊……”

“是沒什麼關係,”沒等林修竹接話,蘇則緊接著說道,“但逃避解決不了問題,而且你能保證自己脫離現在這個環境後,還能保持自我,不會被自身融合的其他物種基因同化?”

林修竹一驚:“可以吧…我之前一個人在長陵山生活了四、五天也沒覺得哪裡不對啊?”

蘇則:“你沒有深夜一個人胡思亂想?沒有患得患失?沒有懷疑人生、怨天尤人?”

林修竹:“……”

蘇則垂下眼簾,似在回憶又像是在勸說:“人是社會性動物,孤立於人群之外隻會讓自己陷入絕境,社交和人情是紐帶,也是救命稻草。”

就像堅持不懈主動聯係他的蘇秋瑜,哪怕他隻會在電話裡回答是和不是,她也從來沒有放棄過,她的溫暖,曾經是他和這個世界間唯一的聯係。

沉默間,宿舍的房門突然開啟,紀文成剛踏進門就愣住了:“……怎麼了這是?你們在…開會?”

小熊蹭地一下站了起來:“隊長,寧方圓怎麼安排的?”

紀文成關上門走到書桌前:“和變種人安排在一起了,她不願意和亮亮分開。我聯係過衛院士,明天會帶她和鸚鵡過去做個檢查。”

蘇則聞言有些驚訝:“鸚鵡?”

邢律見狀,便把寧方圓和亮亮的事說了一遍,蘇則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尖刀小隊的隊員們則拿起蘇則畫的那張紙,七嘴八舌地跟紀文成說起變種人的事。

紀文成接過那張紙,看了好一會,他抬頭看向蘇則:“你的這些推測,和基地說過嗎?”

蘇則搖搖頭:“不用說。”

基地有衛風棠、秦瑜這樣的頂級生物學家,還有一批其他學科的科學家,得出這樣的結論隻會更早。而且看基地處置下毒人的雷厲風行,怕是早就做好了準備。

紀文成嗯了一聲:“我在衛院士那多呆了一會,聊了聊最近基地發生的事,他的觀點和你的推測基本一致。而這些他也早就上報給了基地,不過人和人之間的歧視、對立,隻要沒上升至暴力,基地就沒有辦法插手。我們要做的,就是為每一個群體提供相對公平和安全的環境,其他的,隻能交給時間。”

說到這,他頓了頓,沉聲道:“隻希望基地的態度能穩住局麵,不讓矛盾繼續擴大。”

紀文成的話音剛落,窗外忽然吹起一陣風,不一會,劈裡啪啦的雨聲響起,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激烈。

蘇則看著窗外逐漸連成一線的雨滴,喃喃道:“雨季,來了……”

***

雨季的第一場雨,來得氣勢洶洶,走得乾脆利落。等到第二天早上,便隻有地麵殘留的一些小水坑證明它曾經來過。

基地在早餐時宣布了對下毒人員的處置辦法,主使者被趕出基地,並通告其他軍區。送上毒粥的母子得到了受害者的諒解,可以繼續留在基地,但要免費勞作一周,不能獲得積分。

此公告一發布,立刻引起了部分幸存者的抗議。

“你們這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啊!這和要他的命有什麼區彆?”

“真是笑話!人命不如怪物是嗎?你們到底是誰的部隊?你們保護的是人還是怪物!”

“你們難道不知道這些怪物在笠陽市做了什麼嗎?他們吃人啊!你們還這樣維護他們……你們是不是也瘋了!”

“不行,基地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你們到底是誰的基地?”

“對!必須給個說法!如果基地要維護怪物,那我們、我們一定抗議到底!”

“抗議到底!”

“基地是人的基地,還是怪物的基地!”

食堂公告欄前群情激昂,幸存者們喊著口號就往指揮部衝,卻被大門口荷槍實彈的戰士們攔了下來。

無論他們破口大罵,還是撒潑打滾,戰士們都不為所動。終於,有個男人忍不住動了手,但下一秒他就被戰士以“阻礙軍人執行職務罪”關押了起來。

這很好地震懾了鬨事的人,抗議的幸存者們最終散去,這件事就這樣被基地以極其強硬的態度摁平了。

之後幸存者和變種人還是多有矛盾,好在沒有再次發生暴力事件,基地恢複了表麵上的和平。

不過雖然維護了變種人,基地並沒有因此就忽略了笠陽市幸存者的遭遇,再加上有邢律等人親身經曆佐證,基地加大了對變種人精神狀態的關注。除了要求所有變種人必須做心理測試外,還給他們安排了心理輔導,定時和他們聊天,監控他們的心理狀態。

不過這些都和蘇則無關,他現在關心的隻有兩件事,一件是其他物種進化者的出現,另一件便是逐漸逼近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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