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則上車時就覺得邢律有些不對勁。
他看起來似乎和以前一樣,態度殷切卻不惹人討厭，在一些細節上表現出恰到好處的關心和無傷大雅的一點小霸道。
去室內訓練場的路上，他也依然健談而不聒噪,總是能找到合適的話題,不讓場麵冷下來。
但蘇則還是覺察到邢律有心事,而且這心事八成和自己有關。因為從研究院停車場碰麵，一直到抵達室內訓練場這一路上,他倆幾乎沒有視線交流。
這其實很不正常。
邢律這個人直白而坦蕩，真誠有分寸,他既不會直愣愣地盯著人眼睛讓人不自在,卻也會有適當地眼神交流讓人知道他很專注認真。他故意躲避眼神交流這種事,蘇則還是第一次見到。
蘇則有些疑惑，但也沒有追問,畢竟誰都有一些心事小秘密,就像他隱瞞結婚這件事一樣。
抵達室內訓練場後，蘇則發現裡麵的人並不多,且都三三兩兩地聚集在一些訓練器材旁。
這些訓練器材除了有常見的舉鐵、高低杠、負重輪胎外,還有攀爬訓練用的建築、牆壁之類的大型設備。最大的是幾層樓高的攀岩設備和索降訓練設備，那個高度光看都讓人腿軟。
除了器材,室內訓練場還在角落開辟了好幾個格鬥場地，有標準拳擊場,也有隻鋪了一層防滑墊的水泥地。紀文成他們所在的格鬥訓練場,就是水泥地。
蘇則剛看到紀文成他們就滿臉疑惑，走近後忍不住問邢律：“不是說格鬥訓練嗎？為什麼他們都穿著全套作戰服？”
“不穿著作戰服怎麼做實戰訓練？”邢律笑道。
雖然一開始動機不純，但他和紀文成商量之後覺得,反正機會難得,不如好好利用一下,仔要追，訓練也不能拉下，於是這場隊內格鬥實戰就這麼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等邢律和蘇則靠近，林修竹腕足一卷，塞給邢律一堆東西：“你的裝備。”
邢律說了聲“謝謝”，轉頭和蘇則打了個招呼，就拿著裝備走到場地邊緣的長凳旁。
因為早就計劃好今天的訓練內容，所以邢律下身直接穿的就是作戰服，其他裝備隻需要往身上套就行。
十一月中旬的中都，氣溫已經降至零下，可邢律依然隻穿了單衣單褲，最多從夏季單薄透氣款，換成了加厚款。
不光是他，尖刀小隊差不多都這樣，隻有腦部進化的猴子和沒有進化的老貓穿了秋衣秋褲，室外呆久了還會穿羽絨服。
這是因為他們幾乎都是身體進化者，體質得到了大幅提升，抗寒能力也隨之上升。而一整支小隊幾乎都是進化者這點，其實在整個軍區都很少見，哪怕軍人的進化率達到了驚人的百分之十，對於整個群體來說還是算不上高。
換上全套裝備，邢律先招呼蘇則坐在長凳上，然後和紀文成商量了一下，對隊員說道：“先從小熊開始，其他人猜拳決定上場順序。”
“怎麼總感覺為了幫你卻坑了自己……”小熊嘀咕著站到了訓練場中央。
聽到小熊的話，蘇則微微挑眉。為了幫你？幫誰？
沒等他想明白，尖刀已經決出了先後上場的順序。第一個上場的是一直沒有進化跡象、在龍昌基地遇襲事件中失去一條腿的老貓。
看到第一個居然是老貓，小熊囂張地笑了：“放心老貓，我待會輕點～”
老貓鼻子一哼：“不進化老子依然能打爆你的狗頭！”
放完狠話，紀文成一聲令下，兩人三招之內便決出了勝負——老貓被撂倒了。
小熊瞬間膨脹了，圍著老貓走了一圈，嘴裡嘖嘖道：“喲喲喲～剛才是誰放狠話說要打爆我狗頭的啊？”
老貓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再來！老子就不信了！”
“來就來！”小熊擼了把袖子，又撲了上去。
紀文成邊看邊在平板上寫寫畫畫，邢律站在一旁看著，輕歎了口氣：“進化對人加成確實很大，哪怕老貓經驗豐富，格鬥技巧更高，也架不住小熊進化後超高的反應力。”
紀文成點點頭：“下一個是猴子，正好看看同樣是以前格鬥技一般，還正好是不同進化方向的人在實戰中的區彆。”
老貓努力了幾次被邢律叫停，嘴裡罵罵咧咧地下場坐在了蘇則身邊。
“我要是進化了，非得打爆他狗頭不可！”
蘇則聞言，心中一動用斯丹勒思語問小晶：小晶，老貓的能量層級有變化嗎？
隱身的小晶同樣用外星語回答：有。
那他為什麼一直沒進化？
能量層級變化不代表一定會進化，隻說明他的基因發生了變化，生物能量增強，但基因突變結果是否為良性，甚至是否會表現出來都是未知數。
[所有物種的演化，皆源自基因突變，基因不會適應環境，而環境選擇了基因。]
不知為何，蘇則腦海裡忽然浮現出衛風棠曾經寫在報告封麵上的一句話。
基因不會適應環境，環境選擇基因……這是不是意味著，沒有表現出良性突變的基因，最終會被環境淘汰？
想了想蘇則又暗自否定了這個念頭。
不一定會被淘汰，畢竟人不是純靠自然環境生存的生物。說白了對於人類來說，改造環境適應他們生存，才是合理的。而這，其實是人類某一代先祖，在無意間的基因突變中，選擇了智力加成選項帶來的直接後果。
很快，這個直接後果的第二代進化者上場了。
正式開始前，猴子還專門問了一句：“可以用念動力吧？”
紀文成點點頭：“可以，武器也行，不是專門給你們配了訓練用武器嗎？”
“行。”猴子十指交叉做了個拉伸，從後腰抽出戰術|匕首。
小熊伸出手比了個大拇指朝下的挑釁動作：“那就讓我們看看，身體進化和大腦進化哪個更牛逼！”
猴子沒說話，擺了個標準的持械格鬥手勢。
這一場，小熊沒能迅速結束戰鬥。
雖然猴子是腦部進化，但他本身特種兵出身身體素質好，加上腦部進化也會提升一些反應速度，因此兩人很是有模有樣地過了幾招，直到小熊忽然加速才一招製勝。
被絆倒的猴子臉上露出懊惱之色：“念動力太弱了……”
小熊伸出手把他拉了起來，表情卻很討打地問：“不是吧？就你那一公斤啞鈴都抬不起來的念動力，還想來絆我？”
猴子聞言，啪地一聲甩開小熊的手，抬手指了指他，咬牙道：“彆太囂張了你小子！等爸爸我念動力大成，送你全套雲霄飛車，保準把你嚇到尿褲子！”
“來啊！誰到時候要是做不到，誰是孫子！”小熊囂張叉腰，仰頭大笑。
看到小熊囂張地模樣，紀文成和邢律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小子會不會有點太入戲了？還是說他假借幫忙的名義，實則暗自報複？
但不管怎麼說，效果確實不錯，至少隊員們被激起勝負心，假戲真做，而蘇則也看得很起勁。
第三個上場的是阿宏，他看著小熊左右扭了扭脖子，笑得跟個大尾巴狼一樣：“挺囂張啊小子～”
兩人同為身體進化者，阿宏的主要表現在力氣上。原本他就是爆發力強耐力不行的那種人，進化後，瞬間爆發力甚至能抬起幾百斤重的物體。
看到他，小熊表情略微慎重了一些，但嘴上依然不饒人：“知道什麼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麼？”
阿宏露齒一笑：“不知道，我隻知道……一力降十會！”
話音未落，阿宏就直接衝了過去，小熊一個激靈，轉身就跑，兩人圍著訓練場就繞起了圈子。
“你他媽來真的？”
“你他媽不是來真的嗎？”
“我撞上你最多淤青，你他媽撞上我要骨折啊！”
“屁！速度快到一定程度，光加速度就夠人喝一壺的了，你他媽高中沒畢業嗎！”
“那他媽是重力加速度你個文盲！”
“你他媽才是文盲，弓箭你沒玩過嗎？！”
蘇則看著眼前這一幕，抬頭問身旁的邢律：“就讓他倆這樣跑下去？”
邢律麵無表情地回答：“跑不了多久，阿宏耐力不行。”
果然，沒多久阿宏就敗下陣來，被繞了一圈跑回來的小熊一個過肩摔給摔倒在地。
“阿宏這耐力還要練啊，都進化了也沒比之前好多少是怎麼回事？”紀文成歎息著在平板上寫寫畫畫。
“其實好了一些，但下限太低，提升不明顯。”邢律說著活動了一下手腕走上前，他在剛才猜拳時名列第四。
把還在和小熊互罵文盲的小學雞阿宏拎到一邊，邢律對小熊露出了大白牙：“來，練練。”
小熊整個人一抖，再也沒了剛才的囂張氣焰，有些弱氣地尬笑著：“副、副隊，手下留情啊……”
邢律完全不為所動：“放心，基地醫療設施齊全。”
小熊一聽都快哭了。雖然都是身體進化者，但有些人天生底子好，進化後也屬於突飛猛進那一批。
邢律先是進化為反應能力特化的身體進化者，後來在龍昌基地遇襲時，自愈能力也被激發，力量、速度這些基礎麵板也在不斷加強，是小晶認證過的，兩大軍區少數幾個A級身體進化者之一。
和他打，比他強的他也弱不到哪去，比他弱的地方他比你強太多，可以說壓根無解。想來想去，小熊也隻能出損招了。
被邢律抓住的瞬間，他快速低語：“我要是輸了就不幫你拱蘇則上場了！”
蘇則一愣，邢律手一頓，下一秒小熊就直接起飛了。
邢律：我謝謝您！走吧您嘞！
直到摔出格鬥場，小熊都沒能鬨明白是怎麼回事。
從地上爬起來，小熊捂著摔成八瓣的屁股，放了一句毫無威脅力的狠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邢律：“……”
紀文成咳了好幾聲才壓下嗓子眼裡的爆笑，用略有些尖銳的嗓音喊道：“下一個，林修竹。”
“小豬上啊！拿出你庫拉肯的氣勢！”小熊一瘸一拐地走到長凳坐下，剛吼了一聲就發現，阿宏、猴子、老貓都眼神涼幽幽地看著自己。
小熊後背寒毛直豎，連忙捂著腰做出一副嬌弱的模樣，低聲道：“同仇敵愾啊同誌們，現在我們共同的敵人是副隊！”
猴子點點頭：“副隊的確強得讓人生氣。”
小熊連忙附和：“是吧是吧！太讓人生氣了，氣焰太囂張了……”
猴子：“但至少副隊不嘴賤。”
小熊：“……嚶。”
蘇則在一旁看著幾人暴揍小熊，頭上浮現一個大大問號，小熊剛才和邢律說的悄悄話是什麼意思？
蘇則納悶間，邢律和林修竹的格鬥已毫無懸念地結束。
林修竹畢竟半年前還是一個疏於鍛煉的富二代，哪怕變異讓他身體素質幾何級增強，也始終比不上長期經受各種訓練的特種兵。
“不錯，有進步。”邢律說著伸手想拉林修竹，卻被他一腕足抽開，自己一彈一跳就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