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誕生是一個奇跡。
任何星球誕生的生命,都是由萬中無一的巧合構成，是獨屬於那個星球的奇跡。它們或許奇形怪狀，或許匪夷所思,但卻是最適合那顆星球的生命形式,是對一顆星球的壽命而言，轉瞬即逝的奇跡。
可是製造組織液的外星文明，卻抹殺掠奪了這一切,隻為把這顆星球改造成適應他們生存的地方。
而最惡毒的是,他們的目標一直就是那些已經孕育出生命的星球。因為組織液的特性是無法製造，隻能改造。
蘇則的指甲再次陷入掌心，但他臉上卻沒什麼露出分毫,而是思忖著緩緩道：“聽起來不錯……”
就在赫爾曼露出欣喜的表情時,他突然話鋒一轉，困惑又不解地說：“可是，就算我把地球讓給你們,你們的實驗也注定失敗啊！”
赫爾曼笑道：“不可能，隻要你給我二十個……不，十個人類,哪怕不是生化領域的專家,我們也能把他們□□成這個領域的權威。再憑借我們的複製功能，五百年，足夠完成改造。”
蘇則搖搖手指：“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不管你們想什麼辦法去彌補缺失的功能都無濟於事。”
赫爾曼臉色一沉：“……你就是不願意把地球讓給我們吧。”
蘇則無奈地笑笑：“不是，因為讓給你們也沒用。任何實驗的成果都需要驗收，就算你們完成實驗,你們的製造者如果不來驗收,不是百搭嗎？”
赫爾曼聞言鬆了口氣,臉上又揚起一抹微笑：“這個就不勞你操心了，實驗完成後，我們自然有辦法聯係母星。”
蘇則點點頭，隨即又搖頭道：“你們聯係不到的。”
赫爾曼眉頭一皺：“……什麼意思？”
蘇則伸出手，一板一眼地掰著手指頭道：“根據你們改造星球環境的方式來看，你們改造一顆星球的時間短則幾百年，長則上千甚至上萬年，具體時間跨度，應該是根據那顆星球上生命進程來計算。生命越原始，花費時間越長，對吧？”
赫爾曼不明所以地點頭道：“是，但花再長時間都無所謂，我們的造物主早已勘破生命的秘密，能長生不老，永葆青春。時間對於他們來說沒有意義。”
“哇哦，那挺厲害，”蘇則不怎麼走心地誇了一句，“可是這樣長生不老的星球，為什麼直到你們上一個任務失敗，都沒來驗收實驗成果呢？”
赫爾曼明顯怔住了，沒等他回答，蘇則繼續說道：“你知道一顆星球被隕石摧毀的概率是多少嗎？地球曆史上曾多次遭遇隕石撞擊，直徑在千米以上的，時間跨度相隔幾十萬年。而能摧毀整個星球的隕石，隻能是小行星級彆的龐然大物，概率比這更低。
“幾十萬年的時間，哪怕你們是從單細胞生物開始改造，應該也早就完成實驗了吧？你們按計劃發出信號聯係母星，進入休眠狀態，可是直到被小行星級彆的隕石摧毀整顆行星，也沒能等到你們的造物主，這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赫爾曼額頭忽然有冷汗泌出，臉上再也沒有之前的閒適。
蘇則看著明顯露出緊張焦慮神色的赫爾曼，微微一笑：“因為他們都死了啊！”
“不…不可能！”赫爾曼失態地大吼道。
“有什麼不可能的，”蘇則漫不經心地笑道，“宇宙對於文明的考驗向來嚴苛，大過濾器存在於文明發展的每個階段，並不是文明高度發達之後就能高枕無憂。彆的不說，僅僅是地球對銀河係的觀察就能證明一點，整個銀河係內沒有一個文明能離開行星進行太空航行，如果有，人類不會發現不了。”
能在太空航行，必定突破了光速限製，而這種技術需要耗費大量能源，會在宇宙空間內留下明顯的痕跡。
就算真有文明在低速下靠著壽命進行宇宙航行，那麼龐大的、能夠維持生態圈的宇宙飛船，在飛掠恒星時，也會造成恒星光譜變化，依然會被人類觀察到。
可人類仰望星空近百年，沒有觀察到任何異象，銀河係安靜得如同原始森林，每一個文明都呆在屬於自己的那顆樹上，還沒有一個種族能踏出第一步。
“不…不……不可能……造物主他們……”赫爾曼顯然不想接受這個事實，但已經開智的思維模式又讓他無法自欺欺人。
蘇則看著陷入自我懷疑的赫爾曼，唇角勾起，眼神卻異常冰冷地說：“他們都死了。”
“……不…不……你…你撒謊！你沒有證據…對！你沒有證據證明！你說的都僅僅是推測！”赫爾曼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癲狂地大喊道，“也、也許我們完成實驗進入休眠沒多久，那顆星球就遭遇了小行星撞擊……對！一定是這樣！”
蘇則冷笑一聲，卻沒有反駁他：“確實有這個可能，畢竟人倒黴了喝涼水都塞牙……”
赫爾曼剛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就聽到蘇則話鋒一轉道：“不過，從你透露的消息來看，你的主人‘造物主’勘破了生命的奧秘能長生不老，那麼他們種族的數量必定隻增不減，因此才會不斷改造星球環境。
“那麼，他們在哪？*”
看到赫爾曼瞬間呆滯的表情，蘇則惡質地翹起嘴角：“地球誕生至今已經46億年，生命誕生於30億年前。按照你的‘造物主’遍尋星球改造的能力，為什麼在30億年之內都沒對地球出手？偏偏要等你們搭乘隕石的順風車，跨越數億光年的距離，花費不知道多少億年的時間，才最終拖著並不完整的身軀來改造地球？”
在赫爾曼漸漸透露出絕望的瞳孔中，蘇則惡魔般地低語道：“因為，你的造物主所屬文明，早已滅亡。”
***
蘇則用語言攻破赫爾曼心理防線時，尖刀小隊正在小晶二號的輔助下迅速推進著清掃進程。
因全隊幾乎都是進化者的緣故，他們僅用了十幾分鐘便已抵達地下第六層，中途沒有遇見任何危險，也沒有見到一個組織液附身者或實驗體。
“情況不對啊……”掃蕩完六層，尖刀小隊又回到了樓梯間，紀文成帶頭往第七層走，嘴裡低聲呢喃道。
“我怎麼覺得老貓那烏鴉嘴會成真呢……”阿宏舉著衝鋒槍，壓著嗓子咬牙道。
“如果組織液真的融合了實驗體，從此以後禁止老貓在出任務時開口說話！”小熊跟在他倆身後，同樣小聲道。
見小晶二號沒有示警樓梯間有危險，邢律趁著這個機會開口問道：“蘇則那邊情況如何？”
“一切順利，駕駛員正用語言刺激赫爾曼，拖延時間。”小晶二號回答道。
猴子有些驚訝：“語言刺激？難道不會讓事態失控嗎？”
“有可能，但這樣一來赫爾曼隻會遷怒於駕駛員，周圍人類反而會更安全。”
邢律抿著唇沒有說話，緊跟在紀文成阿宏身後進入了地下第七層。
***
地下第十層，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站在最大的實驗室裡，仰頭聽著隱隱約約傳來的槍聲，沒有一個人說話。
當槍聲暫時停歇時，一個黑人男子表情惶恐地開口道：“他、他們進入第八層了……”
另一個白人男子歎了口氣：“準備吧。”
他旁邊的白人女子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真的要這麼做嗎愛德華？如果融合了實驗體，我們就做不了實驗了！直接派實驗體去對付他們不行嗎？”
愛德華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不含丁點情緒色彩：“實驗體沒腦子，那群人又全是進化者，根本擋不住他們。”
“赫爾曼是故意的！”黑人男子咬牙道，“他不讓我們去艾紐曼就是為了分散敵人！他拋棄了我們，讓我們成為了吸引火力的炮灰！”
愛德華聞言皺了皺眉：“注意你的措辭雷克斯。”
“怎麼？我說的有錯嗎？難道事實不是這樣嗎？他明知道我們進入地下實驗室隻有一個後果，成為待宰的羔羊！”雷克斯失控地大叫著。
“夠了！”愛德華怒斥道，“彆忘了你的身份雷克斯，你是‘實驗室’的一部分！我們唯一的目的隻有完成實驗！就算死在這又如何？隻要赫爾曼還活著，就能保證完成實驗……”
“但是我不想死啊！”雷克斯抱著腦袋大吼著，“我的實驗剛有眉目，我才找到一點做人的樂趣……”
“雷克斯！不要以為你占據了這具名為雷克斯的身體，你就是他了！”
“我為什麼不是他！我有他全部的記憶，我記得所有他所有的親朋好友，我……！”
呯！
沒等雷克斯把話說完，愛德華不知從哪掏出一把槍，直接對著他扣下了扳機。
冷眼看著雷克斯倒在血泊之中，愛德華冰冷的眼神掃過整個實驗室：“還有誰和他想法一致？”
見無人應答，他冷哼一聲道：“記住我們的身份，我們的使命！”
說完，愛德華發出一聲嚎叫，把走廊裡徘徊的實驗體招呼進實驗室，然後撕下一個實驗體的左臂，再在自己的肋骨位置開了個洞，將實驗體的手臂懟在了傷口上。
和赫爾曼安上彆人的腦袋就能說話不同，愛德華融合的速度明顯要慢一些，過了好幾分鐘那隻手臂才揮動自如，而這個時候邢律他們已經衝到了地下第九層。
聽到近在咫尺的槍聲，實驗室裡拆分實驗體改造自己的附身者們默默加快了速度，而最開始表示反對的女人，挑挑揀揀好一陣子，將一個實驗體的腦袋按在了肩膀上，嘴裡嘀咕道：“也許用不到呢……上一層不是也有很多實驗體嗎？”
她話音剛落沒多久，第九層的槍聲忽然停了。
愛德華沉著臉，揮舞著肋骨上銷鐵如泥的兩根實驗體手臂，朝門外走去：“……走吧。”
***
清掃完第九層，尖刀小隊九人在樓梯間裡集合，暫時停下腳步進行休整。
小熊肉疼地把手裡的衝鋒槍塞進小方體內，嘴裡嘀咕道：“艸，這些實驗體太變態了，槍管都能削斷！還好老子反應快，不然非得留幾條疤不可！”
“你身上的疤還少嗎？隻要不被咬，一切都好說。”達子吐槽道。實驗體突破了同源物種無法相互汙染的限製，如果產生組織交換，基本就是必死的結局。
“速度確實快了很多，老貓，進入第十層時你主要做火力支援，不要往前衝，知道嗎？”紀文成回頭囑咐道。
老貓臉上閃過不甘心的神色，但最終隻能無奈地應了一聲“是”。
在清理第九層時，他幾乎看不到實驗體的運動軌跡，對方的速度已經超出他肉眼能夠捕捉的極限。等他看到時，實驗體不是已經死了，就是正在死的路上，他連補槍都趕不上。
邢律抬手拍了拍老貓的肩膀以示安慰，隨即對隱身狀態的小晶二號道：“小晶，麻煩你進去看看情況。”
小晶沒有回答，但防火門無聲無息地開了一條縫。一分鐘後，防火門再次微動，小晶的聲音隨之響起。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所有組織液都在第十層，清理完畢任務便宣告完成。壞消息是，老貓說的話不幸成真，所有被組織液附身的人，都融合了實驗體。”
老貓：“……艸。”
見老貓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的表情，紀文成寬慰道：“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傻子都知道要利用自己的優勢，隻是他們會乖乖地呆在地下實驗室裡倒是讓我有些驚訝。”
邢律哢哢兩下給槍上好子彈，沉聲道：“他們應該是誘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