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拿著蔣玫送來的煮雞蛋在紅腫的眼睛邊滾來滾去。
她不過是象征性掉了兩滴眼淚, 眼睛就可憐巴巴地腫了起來。
蔣玫看見她的樣子嚇了一跳，欲言又止地去給她找了兩個煮雞蛋，叫她快敷敷眼睛, 彆叫人看見以為他們嚴刑逼供她了。
楚青已經摸透了這位女民警的脾氣, 她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不過, 為什麼蔣玫會有煮雞蛋呢？
這是淩晨三點的警察局, 食堂不可能在這個點就開門了吧？
楚青看著手裡香噴噴的溫熱雞蛋陷入了沉思。
剝開的雞蛋滑溜溜熱乎乎, 楚青將它貼在眼皮上滾動，感覺整個人壓抑的心情都變好了。
沈晉抽完煙往這邊走的時候, 就看見楚青大咧咧地坐在鐵質椅子上, 手裡剝了殼的雞蛋在眼上熱敷，看見他過來還眯起眼睛打了個招呼。
很難說是少女臉上的皮膚更嬌嫩還是雞蛋更白潤, 微微腫起的眼睛弱化了她身上的散漫感, 整個人縮在一件不知道是誰的大衣下，大衣很大，趁得她嬌小又可憐。
沈晉定了定神, 走了過去。
楚青黑白分明的眼睛睜大看向他時，他心裡竟湧起了一絲緊張的情緒。
“多謝。”他乾巴巴地開口道, “若是沒有你, 我和雅姐現在都不知道會怎麼樣。”
“不用在意，我不過是受人所托。”楚青輕聲笑道，“房雅呢？怎麼樣了？”
“警察先問完話就把她送回家了，”沈晉摸了摸鼻子, 眼神飄忽, 看了一圈最後最後將視線定在自己的鞋上，“房叔和嬸嬸年齡都很大了，這幾天擔心的幾乎都睡不著。”
楚青點點頭, 她與房雅沒什麼交集，此時也說不出更多的話來，隻能笑著道：“大家都沒事就是最好的了。”
沈晉被少女燦爛的笑容灼了一下視線，借著輕咳掩飾自己發紅的耳尖，貼牆站在了楚青身邊。
他不太擅長言語，但此時又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絞儘腦汁才終於肚子裡挖出話題與少女搭話：
“我給老大他們打電話了，聽他們都叫你青姐……”
“女——神——！！！”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陸煜城快樂地拉著阿翔從拐角衝了出來，跑到楚青麵前，看見她的樣子猛地一個刹車收腳立正，緊張道：“女神，你沒事吧。”
沈晉：……
楚青放下臉上的煮雞蛋，正色看向三人：“還沒做過自我介紹，我叫楚青，楚楚動人的‘楚’，青絲白發的‘青’。”
陸煜城‘女神’左，‘女神’右地喊來喊去，實在是挑戰楚青的羞恥心。剛才他那一聲吼引得路過的警察都在向這邊看，楚青手一抖差點把手裡的雞蛋給扔出去。
故而此時她正經地對三人道：“我做完自我介紹，你們就叫我‘楚青’或者類似的都行，不要再喊那麼羞恥的稱呼了。”
說完沒忍住，警告地瞪了陸煜城一眼。
沈晉點點頭：“青姐好。”
阿翔拉著陸煜城站直，也異口同聲地喚道：“青姐好。”
楚青：“……隨你們吧。”
阿翔樂嗬嗬地問道：“那青姐之後打算去做什麼？”
“唔……”楚青思索著道，“大概是，備戰高考吧……”
“青姐是哪個學校的學生？一中還是帝大附中？”沈晉好奇地問道。
他問的這兩所學校是帝都最好的兩所高中，沈晉潛意識裡覺得，他青姐要上就應該上最好的學校。
楚青沒有第一時間答話。旁邊的陸煜城猛地想起第一次見麵時楚青告訴他自己成績倒數第一的事情，敏銳地察覺到事情並不簡單，連忙站出來打圓場：
“哎呀，學校、成績什麼的都不重要，女神……”
“似乎是叫做‘二道河三中’。”楚青從原主的記憶力艱難地翻出學校的名字。
圍觀的三個人：？
“什麼……河？”阿翔猶疑地問。
“二道河，二道河三中。”楚青耐心地重複了兩遍。
三人麵麵相覷，無人說話，一時都有些傻眼。
二道河是哪裡的河？沒聽說過啊？
“不是帝都的高中嗎？”沈晉思索了半天，終於確認了帝都應該沒有這個高中。
“不是啦，”楚青立起一條腿，將下巴放在腿上，懶洋洋答道，“我來這邊是為了工作，過兩天就回去了。”
正說著話，旁邊有警察拿著車鑰匙走過來：“嫌犯都押回來了，車空出來了，那邊的幾個，我送你們回去。”
楚青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氣道：“好耶！困——死我了，趕緊回去睡覺！”
楚青轉身往外走，旁邊的三個人亦步亦趨跟在後麵也往外走。
小黃她還能理解，應該是順路去醫院，旁邊這兩個……
陸煜城見楚青看過來，羞澀地笑道：“我陪女……青姐回去。”
阿翔則不動聲色道：“我還有些事，送到門口。”
楚青被簇擁到警局門口，抬頭就看見遠處柳樹下有兩人一車。
兩人一站一坐，站著的老人做管家打扮，白發整齊地梳向腦後，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腰板站得筆直，白色手套搭在麵前的輪椅上。
而他麵前輪椅上的男人剛好抬頭看過來。
夏日的天總是亮得格外早，此時不過是淩晨三點多，天邊已經透出幾許曦光。白藍的光線從天際洋洋灑下，卻照不透男人身上沉沉的黑色。
仿佛唯獨他仍浸泡在無邊的黑夜裡一般。
那一刻，說不清什麼心情，楚青微微蹙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