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陷入一片寂靜。
男人似乎完全沒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 他扣在扳機上的手指一抖,楚青感覺到旁邊的宋桂身體一瞬間繃緊——然後槍口顫巍巍地彈出了一縷火苗。
楚青麵色凝重,她看了看那個衝著自己的火苗, 又將視線轉向握著它的男子輕聲開口道:“我不抽煙。”
不用給我遞火。
屋內的寂靜中又多了一些莫名的尷尬。
旁邊的包租婆和老頭都沒想到事態會這麼一發不可收拾地滑向深淵, 兩人傻愣愣地坐在原地, 硬是一句打圓場的話都擠不出來。
宋桂見楚青和男人僵持不下, 她偷眼瞄了一下那依舊飄在空中的小小火苗, 清了清嗓子,強行將視線扭轉到男警察臉上, 鎮定道:“警察同誌, 我們這次是來接受問題調解的。”
她心一橫,感受著屁股下坐著的桌子質感, 看自己比包租婆和老頭坐得都高, 頗有點“一覽眾山小”的感覺。再看看男警察那撅得能當掛鉤的嘴,心說反正都這樣了,也不用委婉給彼此留麵子了, 破罐子破摔地開口道:
“王嬸認為楚姑娘在租房子期間弄壞了她的空調和下水道,楚姑娘拿出了電費單和維修單做輔證, 說王嬸想要訛她。一時爭論不下想要來找警察同誌調解問題。”
宋桂這一席話可以說是公正客觀了, 就連楚青聽完也並未作補充,隻大爺似的坐在桌子上挑了挑眉。
男警察僵硬地收回遞打火機,筆直轉身走到包租婆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手指顫抖地從衣袋裡摸出了盒煙, 叼在嘴邊就著手裡的打火機點了個火, 長長的吸了一口。
白色的煙霧從他鼻孔間大股大股噴出。楚青覺得這讓他像是一個沸騰的開水壺,壺嘴“咕嚕嚕”往外噴蒸汽。
桌子背對著窗戶,楚青扭頭探身伸手, 把窗戶劃開了。窗上還罩著窗紗,傍晚帶些涼意的風柔和地拂進窗內。
楚青開完窗,回頭眉眼舒展地衝男人笑了一下。男人剛放鬆下來的麵皮抖了抖,指尖煙灰掉進了煙灰缸。
包租婆斜眼睛看楚青,對她侄子道:“彪彪啊,你跟他們廢話做什麼?趕緊把事解決了,姑姑帶你去那邊剛開的飯館吃點,聽你姑父說,他家的燒雞可香了。”
聽聽這話,聽聽這話,楚青咧咧嘴抖了抖身上起的雞皮疙瘩。
知道的你是在寵侄子,要出去聯絡感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哄四歲小孩。
男警察——楚青現在甚至開始懷疑他的身份。這人怎麼不太聰明的樣子,實在不像是個正經的警察,姑且是個警察吧。
男警察倒是沒覺得他姑姑這話有什麼問題,聞言橫眉冷眼地看向楚青,眉目間全是不耐,明顯不想在這應付她,著急要去吃燒雞的模樣:“你住的房子當然要負責,那合同上寫的明明白白——‘合約到期,屋內損壞家具皆由乙方承擔維修、換新費用’,現在你要走,房子裡有東西是壞的,那當然要由乙方,也就是你,來承擔。”
宋桂聽到這裡慌張開口:“可是……”
男警察看都沒看她,用煙點了點楚青,點完把煙塞回了嘴裡,繼續道:“我也不繼續為難你,我們也彆耽誤時間,趕緊我打個文件,你簽字畫手印這事就算完事了,要是不畫……”
宋桂又開始坐立難安了,她緊張地看向楚青。
卻見楚青無動於衷的將右腿搭在左腿上的姿勢換成了左腿搭在右腿上的姿勢,做出了洗耳恭聽的架勢等待著下文。
男警察卻沒聲了。
楚青抬頭:?
男警察:?
兩人相對無言,對視了三秒鐘。
楚青回想起剛剛包租婆的態度,耐下心儘量輕緩問道:“所以呢?要是不畫押會怎樣?”
男警察冷笑,那張皮包骨猴一樣的臉瞬間陰冷下去,跟表演川劇變臉似的。
他站起身兩部走到桌邊,想要伸手扯楚青,又顧忌著把手縮回來去扯看起來好欺負的宋桂:“你們下來!不要妨礙我辦公!”
楚青在他手伸過來之前,先把宋桂從桌子上扶了下來,扭頭把宋桂摁在了男警察剛剛坐過的椅子上。
伸手示意了一下桌子,讓男警察繼續他的工作。男警察一張臉顏色變了變,最後看了一眼旁邊的包租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