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昨夜是否有放聲大叫過,她沒有聽見。
可她周圍,家家戶戶都有人住著。那些人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至於連一個也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但他就這麼倒在她的門前,一點也不像是被人發現過的樣子。
那麼,就隻能是他昨夜根本便沒有發出過聲音。又或者,即便他出過聲,聲音也是太小,小到能叫風雪輕易掩埋。
可是為什麼?
長夜漫漫,風大雪急,他若不放聲求救,就是不凍死,也一定會被凍傷。他不會因為擔心見官,就咬牙忍耐,一聲不吭。
所以,除非他是根本無力張嘴,無力放聲大喊,不然不會沒人發現他。
但又會是什麼,令他無法張嘴?
太微仔細看著他的死狀,心裡漸漸惶恐起來。她不是沒有見過死人,可沒有哪一個是她仔細看過以後還無法分辨死因的。
七竅流血,是中毒嗎?
她往門後退了一步。
但這一步,並沒能阻止後來的事。
那天夜裡,當她發現這個偷兒的時候,她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天色大亮以後,終於有零星的人推開門走了出來。人們瞧見了屍體,報了官,找了仵作。一通折騰後,仵作駭然地丟下屍體,連滾帶爬地跑出屋子,尖聲叫嚷著要人立刻放火燒了屋子。
眾人不解,未得上頭發話,遲遲不敢動手。
仵作便又連滾帶爬,踉踉蹌蹌地去找了縣丞稟報。
縣丞一聽,煞白了一張臉,連忙飛也似地跑去見了知縣。知縣正吃茶,聽見“疫病”二字後,“噗”的一口噴了縣丞一臉熱茶。
那茶水沿著頭發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可誰也顧不上了。
縣丞哆哆嗦嗦地問知縣,怎麼辦?
鬆山縣是個小地方,蓋因有了貢茶雪芽,才叫世人知曉。當年建陽帝打進來,殺得那樣凶,卻也沒有打到鬆山縣來。
戰火都沒如何燒到的小縣城,平靜自在,多少年了,連個命案也沒有出過。
如今一出,竟就成了疫癘。
鬆山縣令何曾遇上過這樣的大事,顯然是不願意相信,捧著空了的茶盞不斷地問:“不過才一具屍體,他如何便知道是疫病?”
縣丞駭都駭死了,顫巍巍的,話也快要說不清:“仵作說、說是昨日見過症狀相似的人,原沒放在心上,結果今日一看,一模一樣……”
知縣聞言,用力一拍桌子,沉聲道:“既如此,還不快些去找了那症狀相似的人仔細瞧一瞧,究竟是一樣還是不一樣!”
若不是,一旦鬨開,人心惶惶,他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若真是,他不抓緊了立馬想出對策來,還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他立即便召集了鬆山縣內各家醫館坐堂的大夫們來商議大事,一麵又派人去查那死人是誰,都接觸過哪些人。
沒過多久,縣丞回來,哭天搶地,說那一個……也死了!
知縣一聽,這事兒沒跑,十有八九真是疫病,當即白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