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氏接過來,一眼沒看,口中便道:“不錯,就這身吧。”
倚翠怔了一下,想問一句,卻看見了躺在那不動的太微,頓時暗歎口氣,應個是退了下去。
屋中變得寂然無聲。
這深沉的夜色,似乎籠罩在人心上。
過了好一會,薑氏才轉過身,將手裡的衣裳遞給了太微:“去換了吧。”她一個字,也沒有回答女兒方才的問題,仿佛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太微坐起身,抓住衣裳,當著她的麵,換了一身。
薑氏看著她,穿著自己的舊衣,竟朦朦朧朧從她身上看到了兩分自己過去的影子。薑氏原以為,太微同自己生得沒有小時候那樣像,可現在看起來,還是像的。
隻是那個她,不是現在的她。
薑氏終於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太微拉住她的手,一麵自若地鑽進了被窩裡。
她並沒有再次發問。
可那個問題,一直盤旋在薑氏心頭。
薑氏躺在了女兒身側。
母女倆的頭發,散亂的,在枕頭上交錯在了一起。像經絡,像命脈,像不可磨滅的骨肉親情。
薑氏很想要說些什麼。
然而她張開嘴,卻不知從哪裡說起才好。
說真話?說假話?還是一半一半,真假摻雜?
這個時候,薑氏聽見太微忽然問了一句:“娘親,您不知道您是否愛父親,那您……愛我嗎?”
薑氏聞言如遭雷擊,轟隆一聲炸響在耳畔,幾乎令她難以呼吸。
她訥訥地道:“我怎麼會不愛你……”
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她如何會不愛?
可太微轉過身來,側躺著,望向了她的臉,輕聲道:“娘親,我已經不是孩子了。”
她想要知道真相,想得快要發狂。
今夜見過薛懷刃以後,她更是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切。
當年她和他,不就是因為那成堆的秘密,而漸行漸遠的麼?
他們初遇時,分明是兩個假人。
假的他,和假的她。
互相隱瞞了真實身份,以為隻要不去回溯往事,便能重新開始。
可事實,從來不是如此發展的。
太微的左手,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她凝視著母親,一瞬不瞬,鄭重地道:“我想要知道真相。我也有權,知道真相。”
那一切,是源起。
是因。
縱使不能改變,也好過迷茫不知。
太微說完,便不再言語,隻看著母親,放輕了呼吸。
她像是不存在般的安靜。
薑氏也轉過身來。
母女倆麵對麵地躺著,兩雙眼睛互相對視著。
太微的眼睛裡,並沒有多少情緒。
薑氏的眼睛裡,卻是翻江倒海的驚天大浪。
角落裡燃著的燈,漸漸黯淡了下去。
誰也沒有睡意。
整個萬福巷,都寂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