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嘈雜聲變得輕微以後,臥房裡的母女倆才反應過來,原來時辰已經這般的晚。
兩個人,分彆站在案前,一前一後,隔著一張長案,麵對麵地站立著。
長案上,鋪著一張紙。
太微手裡則提著筆。
筆尖上凝聚了一滴碩大的墨汁。
她低著頭,微微眯著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紙上寫的墨字看。這上頭的字,每一個都是她自己親手寫下的,可不知道為什麼,這般看去,總有種陌生感。
是因為上頭所寫的東西,太過古怪離奇了嗎?
太微輕輕咬了下唇瓣,抬眼望向了對麵的母親:“娘親,您過來看。”
薑氏聞言一怔,頷首道好,抬腳往長案後走。
母女倆肩碰肩,站在了一起。
兩人的身量已經差不多。
隻太微的肩,要比母親的略微矮上一些。
薑氏垂眸往紙上看去。
那上頭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
太微先前甫一進門,便讓倚翠準備文房四寶,薑氏還以為她是要陪自己摹寫經文,可沒想到,她要寫的東西,其實同經文一點乾係也沒有。
這紙老大的一張,攤平後,幾乎占據了整張桌案。
太微磨了墨,提著筆,一邊問一邊寫,寫了不知多久,才終於寫成了這樣一副樣子。
薑氏低頭看著鎮紙下方的那句話,手心有些發冷。
她聽見太微在自己耳邊小聲地道:“娘親,大夫說您瘋,世人說您瘋,但您自己心裡其實是知道的,您究竟有沒有瘋,您比誰都清楚。”
“自然,您早便覺得自己瘋了,但我昨夜聽完您的話,卻並不覺得您是瘋了。”太微細白的手指定定點在了紙上某處,“這是您夢中所見。”
她說完,抬起手,又將手指落在了另一處。
那上邊依然還是密密麻麻的墨字。
“這是現實。”
薑氏略有些怔怔地抬頭望向她:“所以?”
太微眸光微動,收回手,笑了起來:“所以您仔細地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將母親說的那些事,儘數寫了下來,再將大昭建國後的事,也儘數寫了下來。
兩個故事,兩條路,兩個截然不同的選擇。
太微望向自己寫在紙上的兩行字。
開頭是一樣的。
夏王領兵翻過笠澤,打了襄國一個措手不及。
但這之後,就完全不同了。
左邊是夏王登基,改國大昭,清理朝堂時,她爹不肯變節,寧死不屈,被人斬殺於太和殿上。
右邊是夏王登基後,她爹早早投誠,俯首稱臣,從此榮寵不斷。
在這之後,一切就變得愈發的不一樣了。
太微將案上的紙舉起來,遞給母親看:“事物皆有因果,一念改變,也許變化的便是整個世界。”
薑氏愣愣地看著紙上所寫的事,慢慢瞪大了眼睛。
的確是。
她的夢和現實。
最開始差的,隻是祁遠章的一個選擇。
在她的夢裡,祁遠章因為不肯變節而死;而現實裡,祁遠章做了諂臣……